开放租赁阁子楼的四年后,中系终于如愿地拿到了她的毕业证。看着自己端庄的两寸照,她深深地质疑了好一会儿,她在想,人们会从大蓝本上这张装模作样的照片里看到一个陌生人的学习成果么?
她掐算了一下,四年内,她几乎没做过任何努力,连那台切诺基都有学习的印记(中系为了上学而购置的二手吉普车),你可以从它的里程表上看到这些,而她呢,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学的是什么。不过,不管做过努力与否,这一切无非都是把毕业证从学校里转移到自家抽屉里,至于那东西有什么用处,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年中系已经23岁了,已不再是痴迷于弹钢琴的胖子的年龄,在更换了多次喜好后,她第一次对租客的更替产生了相当的厌倦,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些许稳定的念头,由此来看,毕业证那东西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租赁的第五个年头开始,中系手头的钱积攒了些许,她开始着手挑选稳定的生活同伴,用她的话说,是能够成为朋友的那种。这一次,她选择了从中产阶级下手寻找租客(她认为中产阶级往往都是怀揣着浪漫的梦想、但大多数都因为顾及太多而消磨了实现梦想所应有的激情的群体),如中系所期望的那样,最稳定的一批租客先后入住了进来,吉他手,学生,周六来打扫的夫与妻,园艺师,和一个叫木的女孩。
与别人不同,叫木的女孩算是一个老租客了,打从阁子楼开放租赁以来,她是唯一一个不仅住满了租期,而且还保持着热情续租的人,除了木,其余所有的租客,中系只称呼他们的职业,租客们则称呼中系为主人,偶尔也简称为“主”。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尾部添加了灰色斑点的白猫,名为“海明威”,是后期随同木定居下来的宠物。
木是被中系利用丹顶鹤骗过来的租客之一,也是唯一一个爬到山顶寻找过丹顶鹤的人。
在木刚来到阁子楼的那年夏天,她曾兴致勃勃地拎着两条橙黄色金鱼寻找“广告语”中那只热情的丹顶鹤。几乎是每天清晨,太阳只要稍稍一蹿,木便整装待发,从洁净的鱼缸中捞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金鱼,装到透明的食品袋里,顶着伸懒腰的太阳,矫健地爬上后山,一边装做另一只丹顶鹤叽吱地叫着,一边瞪着神秘的眼睛穿越林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在寻找整整一个夏天后,木的激情仍旧没有退去,直到一天清晨,被养得肥胖得金鱼死了,木盯着布满水草的鱼缸,里面漂着那两只翻着白眼的胖金鱼,她咬了咬头发,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她觉得自己上当了。
当天下午,木把中系和自己反锁在厨房里,非常凶悍地摆了中系一道。
中系:发生了什么亲爱的?
木:没有什么fucking丹顶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