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军(2)

算上昏睡的时间,艾里已经三四天没吃过什么正经的食物,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睡过一场后精神渐复,先前那场要死要活的感冒好像也完全好了,他胃口大开。那盘面糊虽是为了方便伤者消化吸收而做的,滋味好不到哪里去,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进食的愉悦感,一时完全盖过了身心都受重创的沮丧低落。艾里觉得自己开始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失恋会以暴饮暴食来消解痛苦了。不过不想让体型向猪看齐,同时知道久未进食后不宜一次吃得太多,他没有打算再向护士要食物。

而他也很怀疑,就算自己提出请求那妇人照样不会给。因为她看他的眼神始终相当严厉,令他觉得她对自己似乎具有相当程度的嫌恶。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那妇人姿色平平,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农妇,有些鼓突的嘴型本来就让她的面相显得凶恶,而下撇的嘴角更加增添了凌厉的感觉。艾里想像不出自己会和这样一个拉夏国的年长平民妇人有什么瓜葛。再说他是阴差阳错才初次接触拉夏的军队,怎么想也不可能和她有什么仇怨吧?

艾里忍不住出声问道:“呃……请问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得罪过您的事情?”

那中年妇人本来似乎还不想搭理他,不过如果被嫌恶的人完全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往往比明白表示出不满更让人难以忍受。沉着脸在一旁坐了一阵,她终于冷淡地搭腔:“一个害怕战斗,受了些皮肉轻伤后就装死来逃避战斗的家伙,我不觉得值得我给他好脸色看!”

害怕战斗?

如果他是个贪生畏死之人,就绝不会去阻挡光炮,也不致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听到这绝对没有想到的理由,他手中的汤勺差点掉到桌上。他愕然抬头看着妇人,着实愣了好一下,才终于明白过来。

想来被伊萨姆医治后自己身上的外伤已无大碍,却被收拾战场的人员当作伤员送到医务所来,这妇人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受到可能导致昏迷的重伤,便认定了他是故意装死来逃避战斗的懦夫了。

只是他自己虽已明白这妇人的敌意来得冤枉,却还是不能向她分辩其中的缘由。

拉夏王国并不是黑旗军的一个友善邻邦。在拉夏国王看来,相比众多弱国的联盟,各国互相竞争而最终产生的一统南方的真正强国,更能有力地阻止凯曼的野心。因而先前组织南方联盟的事,也正是因为拉夏等几个国家的执意阻挠才拖延了这么久。

不独如此,拉夏本身对与它毗邻的黑旗军也颇具攻击性。虽然它现在尚在与另一个邻国贝拉里交战,但是艾里毫不怀疑一待它有能力开始另一场战争,它就会把战争的矛头指向黑旗军。现在他身在拉夏军中,又丧失了自保的能力,如果贸然披露自己就是黑旗军圣剑士的身份,想必立刻就会成为拉夏的阶下之囚,用来对付黑旗军!

想明白其中利害,就算再怎么委屈,也只能忍耐。

更何况,连失去力量这武者最难以承受的事都经历过了,一个陌生妇人的小小误解又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呢?

艾里苦涩地笑笑,不想费神解释什么来挽回名誉。对他来说,眼前食物对他的吸引力远甚于其他。

如果失去了一切,那么就只剩下食欲之类延续生命的事可以在乎了。

那妇人见他闷不吱声地埋头大吃,只道他无可辩驳,以此来掩饰羞愧,更笃定了先前的认定,神色愈发不善。一待艾里吃完,她立刻过来粗鲁地收走餐盘,看起来是很希望能让艾里尽早从她眼前消失。临走时,她以公事公办的口气,硬邦邦地交代了几句话。

“莱文?里博尔,你的伤已经基本康复。起来后尽快到第七营区A座队长室找十四分队队长康萨克报到。”

莱文?里博尔?

乍一听这陌生的名字,艾里还没明白她是在跟自己说话,直到发现那妇人在直视着自己,才确定她口中的莱文正是自己。他随即醒悟,各国的军服上通常都缝有士兵的编号,这样脱离原部队的伤兵可以根据他们军服上的编号,通过兵籍名册查找他们的身份。自己所穿的军服的原主人想必就是这位莱文?里博尔了。

身份的问题虽是不难想通,不过听她要自己去“报到”,艾里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妇人看他愣愣地没听明白的样子,眉间的皱纹更深得刀刻一般,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次和贝拉里大战中幸存的士兵,都被重新编入十四分队。康萨克就是你今后的队长。”

艾里不敢再多显出什么惊异之色,以免引来这妇人的怀疑,口中漫应一声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走出屋外一段距离,他才缓下脚步,思考事态变化。

当时他穿上拉夏的军服实属偶然,而之后遇上收拾战场的人员,装作昏迷让他们将自己带来这里,也是不得已的事,当时只是为了保命罢了,也没想过会因此引发什么后果。想不到一觉醒来,自己居然就此平白得了个可以留在拉夏军中的身份。

不过细一考虑,他还是举目四顾,打算想办法找出悄悄离开这片拉夏军营的方法。

顶替莱文的身份虽然有可能不会被人立刻发现,但他可不敢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只要遇上一个认识莱文的人,自己这冒牌货就立刻会被拆穿。这里可是黑旗军对立势力的阵营,一旦引起人们的疑心,就等于完全被敌人包围,那就真的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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