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二弟残缺的身形:
他手里经常拿着一根用来吓唬大狗的红柳棍,枝条上天生没叶子。他整天拿着这么个粗棒子戳在地上,身体缺少的位置,好像在此刻得到了补充。
二弟真是个怪物。
在二弟不在家的时候,我偷看过他的房间。他的房间很脏乱,那些陈设看起来就好像他从不睡觉,像个幽灵。
实际上他真的是。
有一天,我和几个小孩在河坝子里玩,用石片打水漂儿,我是个半大不小的人了,可还是爱好这种娱乐,真让我脸红。
平静的河面像是一块透明的灰布,灰布上,慢慢地冒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一个长条,一个短促,像随手捏出来的一样。高的在前,短的在后,在河岸上一路狂奔,高的影子光着脚,头发蓬乱,一路嗷嗷怪叫着,眼珠子快要弹出来,那一排排枣树的枝蔓都挡不住他,把路上的一排摇摇摆摆走着的鸭子吓呆了。矮的影子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猛追,屁股上的尾巴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跑得像要断掉似的。
跑着跑着,两个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很有些瓜葛的嫌疑,但其实不是那样的。
然后,两个影子像突然出现的那样,又突然一起消失了。
自从大狗跟了二弟以后,二弟每天要花很长时间来训导它,调整它的姿势和坐卧。慢慢地,它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二弟了。二弟对它大喝一声,它就会抖着身子伏在他的脚下。
最早的时候,二弟发现这个脏臭的玩意儿会斜着眼睛看人,还要露出嘴里的那颗残牙,摸它一下,还会像老人一样哼哼,二弟的心里便一动。
现在,它时而低头拱几下青草,时而追正在专心刨食的鸡。没事还老冲着过路人吠,硬是把自己叫成了一群狗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