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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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降临了。蜜蜂热烈而自信的嗡嗡声已经平息,和田夏末的空气凉爽了下来,空气里有一股浇过水的泥土的味道,一阵微风像熟睡的小牛的气息温暖轻柔地在林间低语,好像是在给河滩边林子里成熟落下的果子降温。它们有的在树上,有的落在地上,散发出腐败的芳香,像是在打着嗝儿喷出一股软热的汁水。

我的邻居亚力克家的第四个孩子艾布要在这个周五进行“割礼”了。亚力克早早请来了割礼师。这个长着长长的如同马脸一样面孔的老头儿我认得。那么老了,却是我们这里第一个穿上汉族男人才穿的夹克衫,戴上了鸭舌帽的人。

这天,八岁的艾布的“割礼仪式”进行得很热闹。割礼师把割下的包皮一下子扔到了自家的房顶上,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割礼属异教风俗,而古作为一个汉族人,是无法融入到这个仪式中去的。小小的艾布坐在花毯上,他的嘴大张着,被一个剥了皮的鸡蛋塞得满满的,看上去可怜又可笑。他东张西望地看着大人们相互拥抱,不停地劝酒,一个满嘴酒气的男人试图去抱地上的一个小孩,结果却被他尖细的小牙齿在胳膊上咬出了一排小牙印儿。

“总有一天,我会对你讲一讲割礼的经过。”亚力克拍了拍古的肩膀说。

古是一个外地的汉族人,读过很多年的书,会潜水,收藏了好多的古币还不算,又跟着一大群人来这里找什么玉石。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玉石没找到,人却搞得日渐消瘦起来。他在和田待的时间长了,似乎忘记了自己到和田来干什么了。他说他的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弟弟。

说起弟弟,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古说,他和你差不多大呀——不,是要大好多岁。他和你不一样,他是个哑巴,但是能发出响声,能发出欢喜的、拒绝的、调皮的、不耐烦的、点头或者是摇头的声响。这种声音谁都听得懂,你也听得懂。

他看着我,又说了一句:“反正你不会听不懂的。”

恍惚觉得,他说的这个弟弟,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哥哥呢?不会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小哥哥早夭多年,不会是他。

我咽下了诸多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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