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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在六月的克里雅河的河道边上慢慢走动,他像当地人那样系了一件传统的袷袢,嘴里含了一枚尖形的树叶儿,好像那是食物一样。他有些脏污的鞋踩起尘土,身体处于休眠状态,他似乎正站在绿洲六月的边缘上。
在短暂的梦境中,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在他疲惫的躯体中扩散,暂时忘记了桑二正在山谷的另一面急切地寻找他们,他的喊声惊起了乌鸦的呼叫。
古怎么也记不起回去的路程了,记不起自己是怎么经过一处又一处的戈壁沙漠。
人渐渐与他的遭遇混为一体。
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漫长的路程混淆了象征他许多年命运的那句话。
凌晨两三点钟,雨下了起来,到天亮还不肯停,像是哭了一夜——
雨在第二日的早上蓦然终止,阳光从帐房微闭的天窗倾泻进来,扯下无数条杂乱无章的光柱,缠绕着古的心里和身体上的不适也在这时候一下子消散开了。
吃过早饭,他们继续上路。但是连续三天的大雨引发的泥石流,堵截了道路,几条延伸过来的便道在河边突然断去,河里水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他们的脚步正在远去。
古独自站在乱石滩边,眼睛紧盯着通向山上的路。整个山峰没有绿色植被,像一只巨大的手,掌心朝天,呈现出杂乱粗糙的纹理,他感到自己正越过那条线。
落日的余晖呈现出暖暖的红色。以他的猜测,第二天准是艳阳高照。在这个无法收到任何通讯信号的日子里,他只好自己预报天气。在路上,他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就好像囚犯在手心里刻上记号。
他有时在想,是不是自己心里太紧张了呢?就好像是一根被拉紧的晾衣绳。
古开始悲观,自己也许永远无法按照先前的设想到达山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