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田(23)

“你干什么呀?”不一会儿,当古丽在门口的亮处看到是我时,很吃惊地大叫了一声。她的叫声吓了我一大跳,好像把我从梦中惊醒。

她的喊叫声并没来得及得到我的回应,情急之下,她拉了拉我的胳膊,力气太大,只听“哧拉”一声,我的袖子便扯烂了一道口子,一阵凉风像钝刀子一样在肌肤上轻轻刮了一下。

现在,正是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弯下腰,靠近我。我感到她的年轻的呼吸吹在我的脖子上,有如一股夜气,一种凉爽诱人的味道,沿着脚踝上升。

头顶上的两束暖光刚好打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全身映成单独的一个,形成一道弧线,像有一种舞台效果,把她和周围的一切隔开了。

她用转过来的乌黑长发原谅我。

黑暗中,我感到自己笑了一下,很骄傲地转身走了。

一路上,我想起她生气的样子,笑了起来,越发觉得,她的神情眉宇与我已逝的母亲有些相似。这是不是暗示了我们彼此的命运?所以,我和古丽之间的交往注定是悲观的。

我好像记不得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跑着,像一个打开了禁匣的孩子。

空气中有一种浇过水的泥土的味道。

回到家里,我悄悄脱下鞋子,用手拎着,发出的声响没惊动任何人。

古当然知道古丽是维吾尔族人。

依照他后来对我的炫耀,他好像一开始就留意她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好像谁也没在意谁。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呢?我不知道,他没说。

但我知道,他在和田的最初的日子里,平时的日常工作除了与同伴一起走街串巷寻找向导,有的是时间绕到“红玫瑰”药店里与古丽寒暄,借着给钱、找钱的机会,抽一根烟,看一会儿维语版的《西游记》。

一般到了下午,肉孜不在店里,去巴扎上找人喝酒去了。古丽就替他的继父在店里不出声地忙,动作很轻言细语。柜台的木板大概是由便宜的板子钉成的,很薄脆,大包大捆的草药袋子扔在上面的时候,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代替她说了话。

当时的情景相当地迷幻,好像那些个下午所有的话,都是电视机里维语版的《西游记》娓娓道来的,而不是他本人说的。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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