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田(19)

后来,古丽进来的时候,她看着古一脸沮丧的神情,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讶呛得微微咳嗽。她用一只轻握的拳头抵住嘴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他说:“等有一天你要走了,就不会再来了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古丽为什么要说这个。他语气稍顿了一下说:“是的。”

“真的不来了吗?”

她放下了手中的那杆小铜秤,头扬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向她靠近。他为什么又朝她弯下了腰,她一时没搞明白,直觉让她把自己的整个肉体全部都送出去,可是他只拉扯了一下她的发辫,一枚沾在发辫上的草药叶子落了下来。他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走了。

被暗示过的心,像被吹拂过的柳条,很难平静了。有好长的时间里,她都在反复地温习他的手留在她发辫上的感觉。

又过了一天,古又来了。

终于,这天下午,店里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阳光从她的肩头爬过去,肩膀就明亮了。墙角的木矮柜上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屏幕上蒙着灰,像是好久没擦拭的样子。黑白电视机是破损的,早没了遥控器,也没有几个台的节目可供选择。她微微弯下腰,很尽职地把频道换了又换,最后,转到了维语版的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上。

他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唐僧骑着马,那只猴子从干草堆上跳落下来,抢在八戒面前,在唐僧面前作了个揖,用维语说道:“师傅,前方路程遥远,该上路了。”

她听了,不禁大笑了起来,看着电视里不男不女、非人非妖的几个人,在这个小黑匣子里跳来跳去的,有真心想笑,也有迎合。就这样。

维吾尔语的《西游记》里说的是什么呢?他不懂一个字却被说话的人深深吸引。他跟随电视里人的动作表情的眼睛出神至极,让人感觉他是懂的,是一种更深的意会。

这也是一切美好误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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