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微微一愣,立即故做若无其事状,说道:“没什么,是前些天婶婶不小心用热水烫伤的而已。”
“那罗,你的爹娘呢?”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了她想要掩饰的其他伤痕,幽黑的眸子敛起了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
“爹娘?”她垂下了眼睑,用浓密的浅茶色长睫毛遮住了自己的情绪,“遇到你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爹娘被当众处死的日子。我爹他是楼兰最好的巫医,可他们却说我爹用错药害死了达娜王妃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爹娘被砍头时那血色飞舞的一幕,仿佛一个巨大沉重的梦魇压迫着她的胸口。
始终挥之不去。
傅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忽然缓缓地伸出了手,一点一点,如漫长时光轻轻伸展,直到——触摸到了那道淡粉色的伤痕。
“你知道吗?在我们大汉,有一种相当特别的树木。它的叶子红如火,明艳如朝霞。经过了冬天的冰冻风霜,春天的繁华纷呈,夏天的酷热炎炎,到了秋天,那伤痕累累的叶子会全部舒展开来,就在那一瞬间,呈现出令人惊叹的美丽。它的名字叫做——枫树。”他的黑色眼眸渐渐变得如甘泉般温润,“那罗,人,也是一样的。”
那罗怔在了那里,一种说不清的柔软渐渐包裹住了她的心脏。尽管伤口因为他的触摸隐隐作痛,可随着疼痛而来的,却是阵阵令人伤怀的温柔。忽然,她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沿着冰凉的脸颊轻轻滑落,又很快如同雪地里的脚印般消失在唇边……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看到这种枫树就好了……”她低语道。
“那你就跟我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冲动地说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抑或是她的凄凉身世在某一刻触动了他的心。
听到这句话时,那罗似乎一下子回过了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差点给忘了。今天去放羊的时候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支汉人商队应该明晚就会经过这里,不知到时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傅昭顿时面有喜色,极为干脆地答了三个字:“没问题。”
那罗离开羊圈之后就凑巧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地往外走。在暗夜里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大致上还能分辨出那个女人应该是婶婶。
真是奇怪了,这么晚婶婶要去哪里?难道婶婶还有什么瞒着叔叔的秘密不成?
怀着困惑不解的心情,她也悄悄跟了出去。
只见婶婶没走多远,就拐进了旁边一间简陋的房子里。那罗心里更是疑云陡生,那间房子常年无人居住,婶婶怎么会单独去那里?她越想越不对劲,疾步上前,毛腰躲在了窗下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已经照你所吩咐的做了,之前提娜付了订金,约定了十日之期。如今已过了八天,再过两天她就会带走那罗。”婶婶的声音并不意外地从房内传出,“不过,这样真的可行吗?将她卖给提娜,将来她的生活恐怕就是堕入了无间地狱……你真的忍心将自己的亲侄女推入火坑吗?”
那罗心里陡然一惊,婶婶说什么?亲侄女?那么婶婶偷偷要见的人不就是——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轰隆隆!就在这时,天边忽然打了一个惊雷,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没有丝毫征兆地哗哗地下起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