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送她回家。汽车在松溪上升腾起的浓雾中穿行。松溪欢腾地流淌着,汇入清溪,然后汇入波德河。这条小溪发源于比格霍恩荒野地区的最高峰云顶峰,落差高达1000英尺,从德斯密湖畔流过,然后经过下松河谷,在冯妮家分出一条向左的支流。另一条舒展强健的水能肌肉,从波德河口向南流去,水面越来越宽,在杜兰特镇的平缓地带渐渐变得像小河一样,最后在离我家大约半英里的地方与情人相会。地上,一团团积雪正在落日的最后一丝热量中融化。但夜幕很快就会降临,紧紧抓住大地。盘旋在低空的雾霭仿佛在云上驰骋。
我不停地换挡,在交叉路口转弯,抬眼看向16号公路上的小红马。灯还亮着。我想到了老朋友。此刻,他一定正耐心地听着另一位醉汉向他讲述另一个醉酒的故事。冯妮轻轻呻吟一声,调整了一下头部的姿势。我把一只手放到她肩上。她依偎到我的羊皮大衣下,把双腿蜷缩到乘客座上。我听着暖气从通风口吹出来的声音,听着V-10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任思绪回到不久前。
她起初不愿意让我送她。但西班牙果酒和情绪的作用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她轻得令人惊讶。我也聪明得让人吃惊,竟然想到了先把车门打开后再将她从房子里抱出来。我想她第二天可以搭车来开她那辆红色小吉普车,或者直接让别人来替她开回去。
我只用了大约10分钟就到了她家,而且一路上没碰到过任何其它车辆。当我推开那道铸铁大门时,有种卷入某种秘密活动的感觉。房子坐落在一条峡谷的小山坡上,大得不可思议。凯蒂给我讲过冯妮这座房子的所有情况,室内游泳池,旋转楼梯,巨大的石头壁炉等等。另外无论你向何处看,都能看到雕像。这不是那种普通的四方形大木屋,看上去好像刚修的时候大小适宜,却随着冯妮生活方式的变化而不断进化着。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纳闷:她的生活方式究竟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呢?
我把银子弹开到最大的房子大门前。许多盏运动控制卤素灯同时亮起来。但房子里的其它地方却没有一盏灯亮着。我从车里出来,向门口走去。价值大约四千美元的高精度家用电动安全系统被我解除。西班牙式大门发出沉重的咔哒声,缓缓打开,露出摆放着许多皮沙发的宽敞起居室。我觉得她可以在沙发上睡一晚。于是,我重新回到外面,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走进大门,走下三个台阶,走进客厅。墙壁上涂着含砂过多的灰泥,仿佛被无数工匠反复涂抹过。三道拱门通向跃层式餐厅,可以俯瞰后面的一个水池。萨尔提略瓷砖反射出华丽的红木光泽。所有墙壁上都挂着油画,大多是抽象派。我突然感觉自己仿佛住在纸板盒子里。
我把她放在那些最大的沙发中的一个上,把她的头枕在一只天人菊花朵图案靠枕上。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觉得应该留张纸条什么的。最后,我决定把大衣留下就足够了。我把我那件破旧的羊皮大衣盖在她身上,拉到她下巴下,然后在她身旁蹲下来,看着她。她的确是个优雅的女人,看上去赏心悦目,尽管现在鼻梁上堆砌起一些皱纹——可能是大衣的气味引起的。我站起来,向门口退去,难过地发现这个美好的黄昏就要结束了。我感觉很遗憾,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再次有这种感觉。然后,我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