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兰妮的思路,现在她正穿梭在住区狭窄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路两旁布满了兜售丝针线之类的小日用品杂货店、小首饰和家用器皿店,还有些是推着自制手推车的脸色憔悴、布满皱纹的小商贩们。耳边不时传来叫卖声,以及家庭主妇们用横蛮和嘶哑的嗓音同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
她被喧嚷的人群挤来挤去,不时能闻到铁木屑和皮革味、汗臭味。兰妮一向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她讨厌这些拥挤喧闹的人群,在她眼里,她跟他们不是同一类人。
她的理想,她将要过怎样的生活,是这些人无法想象的。她喜欢呼吸自由新鲜的空气,她希望早餐吃着刚烤好的面包和牛奶,看着窗外的美景,她希望有时髦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她希望支配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想成就一番事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并为她赞叹。
她曾把她的梦想,她的感受,讲给父亲听,但当时父亲哈哈大笑,“我没想到我有这么一个爱做梦的女儿,那根本是实现不了的啊!”当时,她甚至有些恨父亲的反应,以后,她再也没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给任何人,因为她想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
当然,安迪有些不同。他能够认同并肯定她的理想,兰妮在他面前是可以尽情说话的,但——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令她失望,也许他是迫不得已的,她为他开脱起来,心情也稍微好转一些。
兰妮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今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做呢,当她推开房门时,父亲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散乱着一大堆药片。
他曾是个优雅的男人,可是现在鬓角已呈灰白,发黄的脸色仿佛从未呼吸过新鲜空气。近来,她知道他常下赌场,赌局里的空气总是混浊不堪的。
当兰妮进来时,他迅速放下手里的药片,快得有些不自然,“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兰妮!”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你病了,怎么吃这么多药?”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她径直走到桌前,俯视着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爸爸。”
他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突然倒在椅上,“我真没用,我不想再活了,我只想把这些安眠药全吞掉,给自己做个了断。”
“你在说什么,爸爸?”
“我输掉了我们所有的一切。”
兰妮沉默不语,在她父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昨晚赌博时,押上了我们的土地和……房子,我本来以为可以赢的,我真的以为可以——”
“够了!不要再说了,老天,你总是心存侥幸,为什么老是这样?你做生意总是失败,我们谁也不怨你,可为什么你还要去赌博,直到输得倾家荡产!”
“我也没想到呀,我一直以为可以翻本,可以大赚一笔的,我真的没想到——”他嘶哑地说,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我已经欠你们太多了,就让我给自己一个了断吧,等我死了,就一了白了了。”
“你死?你说的多轻松呀,你死了,债主会上门来向我们逼债,到时候我们怎么办?被赶出房子,到处流浪,从此无家可归?再说还有妈妈呢,你为她想过没有?”
“你妈妈很可怜。”
“你也知道?”兰妮恨恨地说,“如果你撇下她,让她一个人来收拾这堆烂摊子,是件相当可耻的事。”她轻蔑地说完,然后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拉开土布做的窗帘。
天色已近中午,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