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抗日(三)(7)

“刘光宗没有劈你?”

“嗯,阿公求他讲:‘我在刘家打了一辈子铁,什么都没有了,就剩这个娃崽给我养老送终。’二叔的刀就掉在地上,他站了半天,捡起刀就走了,后来阿公死了,我没得钱,就找了个草席当棺材,把阿公埋了,我又不晓得能做什么,就到处讨钱,过了两个月,二叔在街上看到我快饿死了,就把我背回家,喊我跟他一起打铁。”

“哦,我晓得,你二叔也算是条汉子,他赔了好多钱给街坊,连那块大屋的地都卖了,在原来铁铺那个位置又搭了个竹棚打铁。”林广禄拨了拨炭火说道,“那干嘛来当兵了,打铁不几好,还要带你一起来。”

“他们讲我二叔命硬克人,都不敢来喊我二叔打铁了,铁铺搞不下去了,这两年二叔也教会我打铁了,他想当兵得两块大洋,让我把铁铺搞下去,我不晓得怎么搞,我就晓得二叔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那干嘛喊你姓刘?”

“我二叔讲,刘家的打铁技术就传给刘家人,二叔又是几代单传,他要是去当兵了,刘家就没有人了,就一定要我姓刘,这样也算是给刘家留了个后了。”米崽低声说道。

“你晓不晓得打仗要死人的,死好多人,你还敢跟来?”

“我晓得,没有了二叔,刘家铁铺就不是刘家铁铺了,我跟二叔讲,等打完仗了,我们就回来继续搞铁铺,那时候我也长大了,懂得帮二叔搞了。”

“那你应该喊他阿叔啊,干嘛喊二叔?”

“我……还不习惯。”

林广禄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蛮晚了,睡觉吧。”走到床铺前,打开个小箱子,拿了一套和米崽身材差不多的粗布军装:“你过来,这个是以前我那个勤务兵的,跟你一样是个娃崽,在淞沪会战为了送封信被日本鬼的大炮炸死了,连骨头都没剩下,这套军装本来是讲等他回来发给他的,现在给你了,还有这条毛巾,围在脖子上会暖一点。”

米崽接过军装,乖巧地“哦”了一声。

“哎,米崽,我们生不逢时啊,没得办法了,艰苦一点吧,你找两个板凳拼一下,睡火塘边吧。”

第二天一早,林广禄没有叫醒火塘边睡得正香的米崽,他悄悄地起床,叫宪兵队赶着牛车跟他一起到师部领军粮、布匹和大洋,下午回来的时候,牛车上堆了满满的红薯,一起跟回来的还有十几辆大板车,林广禄把桂林市里可以买到的红薯、芋头等能填肚子的东西都买光了。

1月22日,500团离开了驻扎三天的营地,到桂林东北兴安县的灵渠码头集合,准备随同33师一起往北开进,灰色长龙中夹杂着牛车、板车,上面堆得满满的都是麻包装的红薯、芋头,车上装不下那么多,有些士兵还挑着担子,担子里还装着杂七杂八的家什,这些都是他们今后的军粮。若不是看着他们穿着军装,背着汉阳造步枪,还以为他们是一群逃难的百姓。

黄汉生看着这些红薯、芋头无话可说,事已至此也没有东西可以挑了,有口吃的就算不错了,看着这些红薯芋头,黄汉生稍稍安心,哗变一时半会不会出现,可是这些军粮满打满算走出湖南也就吃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又去哪里找军粮?又去哪里找冬衣?33师只给500团不到五十匹布,平均一个士兵只得到了两尺,两尺布用来做件小孩的褂子都不够,现在这些士兵们的脖子上围着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布匹当围巾,沉默着朝灵渠码头前进,在那里,500团将上船,通过灵渠进入湖南,然后转步行继续向北开进,至于到底去哪里,黄汉生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到时候会有命令下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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