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起来,你们这像什么样子!”黄汉生有些慌了手脚,还没走出柳州,这些兵就已经开始恋家,照这阵势,走不到桂林自己就要成光杆司令了。
“屌丫咪你讲什么!给他们跪!给他们喊!”拍马而来的林广禄怒不可遏,顾不得黄汉生也是个副团长,劈头给了他一马鞭,“他们跪祖宗,跪父母又关你卵屎事!”
黄汉生缩着脖子结实地挨了一马鞭,又不敢作声,林广禄跳下马,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林家列祖列宗!阿叔!阿婶!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广禄我凯旋归来!广禄凯旋之日,定重塑金身,重修宗祠!”
一直故作镇定的吕秀才一看团长都跪下了,再也忍不住趴到了地上,手抓着江边的泥沙,号啕大哭:“阿妈……我不想去打仗……”
长跪不起的士兵们再次站起来,排成长龙走出了柳州,冒着冬日萧瑟的寒风一路向北。队伍死寂般的沉默,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现在的他们只知道先到桂林休整,然后北上,去北方,北方在哪里?到底要去多远?他们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到这片生他们,养他们,庇荫了他们祖辈的土地。
“哀兵……哀兵啊。”黄汉生看着这群沉默地人群,对未来也失去了信心,不由又摸了摸口袋中给同学写的那封信,到了桂林,找个机会还是把信寄出去吧。
一向附和黄汉生的吕秀才沉默不语,默默地跟在队伍中,频频回望。
1938年1月19日,这支沉默的队伍到达桂林休整,准备跟随大部队北上抗日。
一扎好营,林广禄就跳上马去找师长陈祥玺,陈祥玺正在和几个参谋开会,看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林广禄招呼道:“广禄来了,坐坐坐。”
林广禄也不管那么多人在场,开口就问:“我来要军粮,要衣服,人我带到桂林了,你讲了到桂林要给我发粮,发衣服的……”
陈祥玺面有难色,旁边的几个参谋也将目光转向别处,没有人搭腔。林广禄一看这场面急了:“陈祥玺!屌丫咪骗老子!天那么冷,没有粮食没有衣服,走不到湖南就全死光了!”
一月的桂林下起了雨夹雪,没有冬衣御寒的士兵们躲在竹片搭成的、四处透风的营房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营地附近能烧的东西都丢到火塘,但纵使如此,这些穿着单衣的士兵仍旧觉得冷。
站岗不能烤火,韦世清几乎缩成了乌龟,双脚不断地跺着地给自己取暖:“妈呀……好冷啊,没人讲过桂林还会下雪的……”
吕秀才缩着脖子,撑着伞给黄汉生挡住夹着雨雪的寒风,脖子上还很滑稽地包着一方白毛巾。检查岗哨情况的黄汉生走到韦世清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跺着脚取暖的韦世清哪里想得起来要立正敬礼,哆哆嗦嗦地回答:“韦……韦……啊嚏……韦世清。”
“站好了!你看你像什么样?”黄汉生呵斥道。
“长官,你穿那么多当然讲得轻松咯……”韦世清吸溜着鼻涕,对黄汉生的呵斥充耳不闻。
“你……”黄汉生一时也没了话语,让只穿着单衣的哨兵在这么冷的天站得直挺挺的的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查哨完毕,黄汉生回到四面透风的团部坐下,问吕秀才:“团长还没有回来?”
“不……啊嚏……晓得,去了有大半天了吧……”吕秀才哆嗦着搓着手,衣服已经被淋湿的他恨不得马上扑到团部的火塘边去。
晚上八点多,军营前的小路才传来马蹄声,林广禄跳下马,米崽赶紧过去接过缰绳把马拉去马房喂马,林广禄推开团部的门,脱掉已经湿漉漉的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