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些说不出的忧伤(9)

我喜欢初冬的天气,尤其是苍茫的黄昏。虽然看起来有点肃杀,到处显得冷冷清清,但我却能够感受天空的高远,这是其他季节所没有的。黄昏的时候,我走在校园里,穿过一间间不说话的教室,心里会出奇的平静。

那个黄昏,夕阳还在林梢,我独自走过教室后面的林荫小道,突然发现了张莉莉。她站在落满了枯叶的小路上,一副很落寞的表情,似乎伤心到了极点。初冬的风刮过来,身上冷飕飕的,叫人越发难过。我问:“张莉莉,你怎么不回家?”?

她看了看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却悲伤地哭起来。张莉莉哭的时候,不发出声音,却耸动着身子,我完全可以了解,那其实是一种内心非常委屈悲痛的表现。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那么断定,一定是她的父母伤害了她。所以,我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了一句:“别难过。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思维和想法,我们有我们的思维和想法。你要知道,我们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心,寻找快乐。”?

张莉莉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了亮光,她用哭得瓮声瓮气的声音说:“谢谢你。”?寒风中,她的无助都写在脸上,我看得懂。

我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来,陪着她,在那棵快要落光叶子的老柳树下,我希望她能把所有的忧伤用眼泪一次性地冲洗干净。那棵柳树很大,春天的时候,整个树冠就像是一个隐秘的房子。我能感觉到,在这座隐秘的房子里,一定住着姥姥那样的人,她愿意倾听我们的心声,却从不会出来指责我们。

我小声地说:“想哭就哭吧。”?

张莉莉的眼泪一涌而出,她任凭那一颗颗泪珠洒满脸颊,凄婉地说:“我不敢哭,每次一哭,我爸妈就会骂我。”?说完,她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看了看我,好像要确认我是否会笑话她。也许是因为我的见怪不怪,她放弃了擦眼泪,对我说道:“我也不想哭,人人都讨厌我哭。”?

我原本以为,女孩子是可以哭的,因为姥姥说,男孩哭是难为情的。可是现在看来,所有的人,都是不能哭的,哭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这是什么逻辑呢?这可真是要命!

我们的忧伤,难道连哭都不可以吗?我们心里的委屈,难道都要那个忧伤的小孩一个人背负吗?把这些眼泪埋藏起来吗?可是那又能埋藏多久呢?

我理解张莉莉一个人躲起来的原因。她和我一样,是想找一个别人看不到的世界,让自己藏起来,这样谁也不会耻笑,大人也无法在伤口上撒盐。

我说:“没必要听别人怎么说,你要想哭,就哭个痛快吧。哭,也可以让你变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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