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些说不出的忧伤(2)

我是能看清罗大头内在本质的第一个人,因为在很多同学眼里,他是个怪人,怪得有些吓人。他和谁都不好好说话,就像全世界都欠他揍似的,透着冷漠。

我想罗大头之所以要和我恢复关系,是因为他在我面前装不下去了,也没有必要装。无论他装成什么样子,我都能看到他心里面的伤,他装得很辛苦,终究会有难以为继的时候。所以,我和罗大头很快恢复了好哥儿们的关系。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不能再到我们家来了,我们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了。

我老爸当上了车间主任,工作到底忙不忙我不知道,但我的生活被打乱了这是真的。我发现班主任老孙头挑我回答问题的机会越来越多,而且还时不时拍一下我的肩膀,让我感受一下他意味深长的话语。这点连罗大头都觉察到了。

有次罗大头揶揄我说:“小巫,你也成为重点培养对象了!”?我很无语。成为重点培养对象,那就意味着,我将会时时刻刻地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那种感觉,你只要想象一下鱼缸里的鱼就知道了,我讨厌这种被突然曝光的感觉,这让我内心充满了不安全感。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老爸有次很晚回家,喝了点酒,对我下了通牒:“小巫,我跟你说,你和那个什么姓罗的同学,以后不能再混在一起了。上学时期就只有学习一条路,别搞别的。”?他怕我没听懂,索性就一下子说明白:“姓罗的那个学生,整天睡觉,逃自习课,自己成绩差不说,还要拉着别人垫背。这种人,你少接触!禁止!”?

我可以想象班主任老孙头向父母打报告时候的样子,他一定列举了不少证据,来证明罗大头不是个好孩子,证明罗大头会拖我的后腿,把我的前程给耽误了。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那么坚定,给人一种要你死,你必须得死的感觉。别说是我那只会修机器的老爸,就是张莉莉那个修理人的老爸——校长也会被说服的。

我为大人们的武断感到深深地懊恼,但又毫无办法,在大人的眼里,罗大头的确就是这样一副很不争气的坏孩子模样。何况在老孙头的渲染之下,他不被说成是十恶不赦就已经不错了。

没有人想过要走到内心深处,听听一个孩子藏在其中的话,压根就没有。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叛逆的孩子来说,每一个大人,包括老师,貌似和我们也有接触,可是却和我们的心灵远隔着浩瀚的大海。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这些叛逆孩子做的,不过就是通过外在的行为,对自己的内心进行掩饰。我们无论学习,上课,说话做事,其实都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那个内心的自己。因为那是个忧伤的小小孩。

只不过有的人,把忧伤表现出来;有的人,把忧伤藏起来,假装很坚强,努力讨人欢心。而罗大头,明显是失败的。他不知道把忧伤的小孩藏起来,他也不知道,大人们不喜欢我们心里的那个小孩。我为自己终于想明白这个问题感到高兴,因为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秘密,人人都不知不觉在做却心照不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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