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为如何管教我的事,商量来商量去,一会儿是这个方案,一会儿又是那个方案,反反复复,最后终于拍板定案,列出了几条条,就像是老爸厂里墙上挂着的上班必知一样。老爸说:“国有国法,家就得有家法。你要想在这个家里,就得服从管教。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我没话可说,任由他们起草、抄写,然后隆重地挂在客厅里。我望着那张超大醒目的“家庭公约”?几个大字,苦笑着瘫坐在沙发上。
我发现,老爸老妈对我的管教,说白了也就是把我拴在屋子里,拴在那个写字的书桌上,因为怕我学坏。要是我真的学坏,可能他们就真的不会要我了。
我看着他们像在规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心里就觉得非常好笑。我又不是木头,想那么多弱智的办法能拴住我吗?我有手有脚,有头脑,有思想,你们以为我是木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我对罗迪生说,我不幸失去了自由,他说这真是噩耗。
我们都对老爸老妈新宣布的政策非常反感,可是,我老爸老妈说,那都是为了我将来好。
狗屁!这真是狗屁逻辑!罗迪生骂了这句话。
我说,是啊,狗屁。问题是,很多人脑子里都装着这种奇怪的逻辑,除了姥姥。我无法理解人们为什么要在脑子里装着这些逻辑,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想要把人关起来,却说是为了他人好。这种说法和做法,叫我无法理解。但是我却总要遭遇这样的人,比如我们的班主任老孙头,比如李大肚子。
老孙头看起来很沧桑的样子,前面的头发都掉光了。可是他的眼睛照样很尖锐,经常会看到别人家里的情况。他知道谁家有钱,谁家没钱,谁家父母有权,谁家父母没权。班里的李大肚子他爸是区长助理,老孙头就会经常照顾李大肚子。
李大肚子肥得像头猪,走路一个人就能堵住一个门。他可以单独坐一张桌子,而且还是最前排的,这倒也没什么,但可气的是,老孙头安排他监视每一个同学,要他偷偷地记录下名单,交给老孙头。每次别人挨批,李大肚子就嬉皮笑脸,明显是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们都很讨厌这些人,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忧伤,他们却老是想拿别人的痛苦,来证明自己很不平常。连张莉莉都讨厌这种人,她说:“别理这些小人。”?
她说得对,这些人只能用“小人”来称呼。小人只知道自己,只关心自己的内心,不惜伤害别人的内心。
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啦,连我们这些孩子,也会变得和大人一样混账。
最要命的是大人们的狗屁逻辑,常常让我们无处逃脱。真不知道这些逻辑从哪里来,如果知道,我一定要问问是谁创立的这些狗屁逻辑。
那天晚上,我望着姥姥的照片,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没有自由了吗?
我打开日记本,写下来我说给自己的话:“赖小巫,你的聪明与否,其实和别人没有多大关系。赖小巫,你的未来在自己手里,如果成为他人的风景,那将是一种不幸。”?写完了我合上本子,倒头就睡着了。
我是个喜欢和自己说话的人,通常我会把这些话,都记录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姥姥走了之后,我就经常会这样,我只是想做自己的朋友,给自己一点安慰。因为我太孤单了,没有谁愿意陪着我,一路走一路听我说那些听不懂的忧伤。
我的朋友罗大头后来的情形很糟糕,我说的是非常糟糕。他基本上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我说的无人管理,其实是说他自己都不想要他自己,他像是漂浮在海洋上的荒草,让自己随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