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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源对我的逃课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敬意,他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可是胆子太小,从来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敢动真格的。我逃课一天,简直就像是他逃课一样,他觉得无比刺激。
他在电话里压低声音问我:“潘老大,你现在在哪儿呢?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我一下子就找着感觉了。张思源再怎么厉害,还是个小破孩。就冲他对我逃课这么羡慕眼热的劲儿,他就输给我了。我潘未必有这个胆量,他顶多也就是窝里横也就是说,他只是个窝囊废。这样的窝囊废,哪里是我的对手。
我哈哈笑了起来,张思源越发佩服我了。不过他还是问了我的打算:“你真的不怕吗?黄鼠狼已经通知你家长了,现在学校里到处都在找你,你老爸老妈都来学校里了,我看见你老妈的眼睛红肿着,一定是哭了好久,你打算逃多久啊?”?
其实张思源讲的情况,我用屁股都能想得到,这些早就是我猜想过的故事当中的一部分。接下来应该是所有的人在痛骂我,这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吧,我可以想象得到黄鼠狼那副怒不可遏的可怕样子。
按照原定的猜想,他们应该经历好几个阶段:先是痛恨,然后是恐慌,接着是痛苦,再到最后就是渴望阶段。我要想回家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后阶段现身,并且想办法获得他们的原谅。
虽然我一切都想到过,但是老妈和老爸会怎么样呢?痛骂还是担心,或者是为我难过流泪?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担忧阶段。他们在为我的安危担心,这太叫我感动了。
打算逃课之前,我还以为我在大家的心目中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所有大人都对我的存在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老妈每次因为我没有考到红花榜单上的名次,恨不得揪掉我的耳朵;每一任班主任老师对我,也总是横眉冷对的。我对自己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常常心存疑虑。我不知道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在他们的心目中,有没有一席之地。
大概是在六年级的下学期,某一天读《苦儿流浪记》的时候,我就曾经幻想过有一天也要这样独自去旅行,当然我想要出去的唯一途径就是逃学。假期常常被各种辅导班所淹没,就算大人陪着去玩,也没有什么意思,完全没有自己做主的快乐。
仔细想想,这次逃课并非偶然,实际上这是我从那时候就有的一个梦想。我很想知道到底不上学会怎么样,上学又会给我带来些什么,这些没有人告诉过我。小时候老妈经常这样跟我说:“你要是不好好上学,长大了就会变成街头的乞丐、疯子。”?无论大人怎么乐此不疲地尝试,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这充其量只是一种恐吓,虽然在八岁之前,它确实把我吓住了,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我觉得大人们似乎总在用各种手段来威胁我,我根本不屑一顾这种无聊的说法,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