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斯继续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这间办公室实际上是他的影像工作室。一会儿,他消失在一道暗门的后面,然后又出现在大玻璃窗前。办公室里摆着电脑和电话,地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周围是桃红色的墙壁。他的“林荫道”制作团队正在研究《回到现实》的创作方案,这部片子讲述参与电视真人秀节目后,参与者日常生活被扰乱的案例。柯林斯设置了一条受害者热线,一个女员工正在倾听受害者讲述他的遭遇。左边一个人在剪报,右边一个人在剪辑影片。这是特纳奖有史以来第一次将艺术家的工作室搬到博物馆里。参观博物馆的人一般只能看到艺术作品,很少能看到艺术家工作时的场景,更看不到这样一种与画室截然不同的工作间。柯林斯转过身来,顽皮地冲窗外的参观者眨了眨眼,然后示意我到旁边一扇能推拉的窗户那边去,这种窗户在私人诊所的候诊室里经常看到。柯林斯伸出头说:“我肯定是租不起这样的地方的。实际上我在利用这次提名的机会,借助这个平台来宣传我的作品。”他窃喜地笑了笑,接着说:“我也有必要做一次真人秀节目的受害者。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吗?”
一个星期之后,我和柯林斯在伦敦查令十字街一家剧院的地下酒吧里碰面。安静的酒吧里弥漫着百年不散的烟雾以及刚刚喷洒的除臭剂,来这里的人都很有性格,他们觉得人生就是舞台,应该尽情表演。我们坐在最里面一个昏暗的紫红色包厢里。我打开数码录音机,让柯林斯随便说几句话,好检查一下录音效果。他说:“我是菲尔·柯林斯,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歌星菲尔·柯林斯,我只是一个跟他重名的摄影师。”他解释说:“每次我都得这么说。如果你打电话叫出租车或者订比萨,说你叫蒂娜·特纳(Tina Turner)[蒂娜·特纳是美国著名黑人歌手。——译者注],对方很可能会说:‘是吗?你是特纳?滚远点吧!’跟一个名人重名不是什么好事。”柯林斯点了一支烟,靠在椅背上。他刚做完“家访”。一位女士上了电视真人秀节目《交换夫妻》之后,她儿子在学校被别人暴打了一顿。
柯林斯常常惊叹人类的生存能力,他觉得“生活在恐怖状态下的人有一种特别的美”。尽管他和他男朋友的家在格拉斯哥,但他在家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都在那些饱受战火蹂躏的地方游荡,经常去贝尔法斯特、贝尔格莱德、波哥大、巴格达等地拍摄当地人的生存状况,并精心剪辑影片。有一次他在巴格达试镜时,当地的伊拉克人坐在他的摄像机前面,有的很紧张,有的做鬼脸抢镜头,还有的傻愣愣地盯着镜头看。这段录像拍摄于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之前,现在再看这段录像,人们不禁会想,这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