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日 星期一(6)

“不是,东西本身好像并没有什么价值。江户中期的东西,现值两万五千元。以前我记得听外婆提过,但我对那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可能记错了也说不定。外婆也不是很有兴趣,是去世的外公有此嗜好,收集起来的。战争结束后,一个、两个地全卖了,现在几乎没剩几个。”

“烟斗和金属罐呢?”

“听说金属罐是埋在地道里的。虽然不知道是谁埋的,但好像事出紧急,泥土的样子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与其他部分不同。你没有注意到吗?另外,烟斗掉在胜福寺的地板下。那条地道的出口就开在寺庙大厅的地板下——空袭时只要掀开榻榻米就能躲进去。那时的和尚怕死,跟医生商量后开凿的,但现在庙里的住持换了,只有一个耳背的老和尚住在里面。他完全不知道地道的事。地道出口的盖子被掀开,看起来是有人从那里出去了,但烟斗落在离出口三四米远的地方,也没有验出指纹。”

“脚印呢?”

“好像没看到。原本这一带的地势就比较高,而且地质含沙量多,排水性极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个防空洞和地道也不会保存得那么完整。”

“原来如此。但是,平坂从寺庙的地板下爬出来的时候,应该全身沾满泥巴和蜘蛛网,脏兮兮的吧?难道没有人看到他吗?”

“就目前的状况嘛——只有住在寺庙对面的前陆军少将说,昨夜很晚的时候还听到汽车声,但我认为,那声音和这次的事件有没有关系,还令人存疑。已经到出租车公司去调查了,汽车这个问题应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吧。”

“寺里的住持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吧——如果他耳背的话。陆军少将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叫吉川。我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清楚。”

“那个叫平坂的人,据说他不是经营古典艺术品或古董出口吗?”我脱口说出这句话。

英一微微点头说:

“我确实这么听说。警方似乎也认为,外婆与平坂约定交易那个茶壶,两人在防空洞里会台,而平坂杀了外婆,抢走茶壶逃了出去。”

“你外婆认识平坂先生吗?”

“这一点我完全无法想象。我父母也说,他们两个人应该不认识。”

“你认识他吧?”

哥哥突然面色严肃地看着英一的脸。他吃了一惊,但仍回答道:

“你说我认识谁?”

“平坂先生,或是清子夫人?”

“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啊。”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和妹妹第一次拜访府上时,你在门口是第一次遇见他们了?”

“门口?啊,的确有这回事。不,也不能算是第一次遇见,之前也见过他们。不过,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所以,你也同意警方的说法,认为平坂先生是杀人犯吗?”

“很遗憾,我没有像你们那么高明的推理能力。先告辞了。”

英一说完,转身就走回屋里去。这时,有道人影正往门的方向走去,手上拿着一张小纸条。

“是百合。”

我和哥哥蹲在门旁的丁香树后,百合从我们眼前经过,走出大门。

在转角的墙边,我们追上她。拍她的肩膀时,她吓得跳了起来。可能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我们。

“你还好吗?”哥哥出声叫她,“先前那宗失窃事件,可不可以跟我们说明一下?”

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拒绝,低着头说了起来。

“那枚戒指的事,我一点线索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何时弄丢的。”

“什么时候发现丢了呢?”

“星期六,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那枚戒指连同盒子放在一个雕花木盒里,收在书柜的抽屉中,但不知道何时已经不翼而飞了。”

“抽屉的钥匙呢?”

“没上锁。但是那个木盒做得非常复杂,不知道怎么开的人,如果不把整个盒子破坏,根本没办法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但盒子还是好好的。”

“有哪些人知道打开那个盒子的方法?”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那是我过世的父亲送给我的,我没教过任何人怎么打开。”

“除了戒指,还有别的东西不见吗?”

“没有,只有戒指。啊,这么说来,有一个装脱毛霜的空罐子不见了。我虽然没留意,但刚才刑警问我,有没有见过这个罐子,害我吓了一跳。”

“那是你的罐子吗?当然,你也老实告诉刑警了吧?”

“没有,我又不知道那罐子在哪里,他们若是怀疑我,那多麻烦哪。”

“可是,如果真的没什么隐情,还是坦白说出来比较好,不是吗?府上的人万一想起来那罐子是你的,说不定会说出来。到那个时候,你反而会更麻烦。”

“没关系。我用脱毛霜的事没让任何人知道,只告诉了被杀的祖母。空罐子也是藏在放内衣的最底层抽屉里。”

“但是,事实上,有人把那空罐拿出来了吧?还是说现在你的空罐还藏在内衣底下,他们拿的是另一个罐子?”

“不,那是我的罐子没错。我回房间找过,空罐真的不见了。”

“对吧?既然有这么奇怪的状况,就该老实说。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想要骗过经验老到的刑警,根本是异想天开。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绝对没有问题的。”百合用充满自信的坚定口气说,“多年来,我一直训练自己不让心里所想的事流露出来。无论他们把什么东西丢到我面前,我都有信心不会露出马脚。”

“好惊人的自信。”哥哥苦笑着低语。

百合带着轻蔑的口气,冷冷地说: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怪女孩吧。但是,你如果跟那些从来不在乎你,不疼爱你,也不想了解你的冷酷家人长年生活在一起的话,一定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的。就算是自己心里的一个小角落,都不想让人发现。”

“那是你的偏见,百合。”哥哥温柔地劝慰她,“你姑父和姑姑对你的用心,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当然,他们没法像亲生父母那么疼你,但要求他们做到那种地步,未免强人所难。而且你过世的祖母,不是一向都疼你疼到心坎里吗?”

“只有祖母是真的疼爱我。”百合的眼眶中蓦地盈满了泪水,“她却遭到那样的毒手。如果你是平坂,我现在一定扑上去咬断你的喉咙。”

“对了,百合,戒指丢失的事,你没有跟家人说吗?”哥哥没有回应百合的话,又问道。

百合点点头。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对姑姑他们说——他们一定会骂我没用。”

“那祖母呢?”

“我也没对祖母说。我怕她担心呀——对不起,我要走了。他们要我打电报给亲戚们。”

百合看起来有些慌乱地向我们鞠了个躬,便向邮局的方向跑去。

“真是个叫人头痛的小姑娘。”哥哥再次苦笑。

“如果她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那就表示我们现在听到的话,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能相信。”

我们回到屋里,在药房入口处与家永护士相遇。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