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雄的历险(8)

愚蠢的结局

同样不安而神秘的声音,可以在希腊阿波罗神追逐河神珀纽斯(Peneus)女儿黛芙妮(Daphne)时,对飞奔过大平原的她所作的呼唤中听到。“喔!美少女,喔!珀纽斯的女儿,请留步!”阿波罗神对她呼唤——正如童话故事中青蛙对公主的呼唤一样;“追逐你的我,并不是你的敌人。你不知道你逃离的是谁,所以才逃跑。跑慢一点,我求求你,停止你的奔逃。我也将放慢我的速度。不,停下来,问问看谁是你的爱人。”故事继续发展:

但是少女仍然害怕地奔逃下去,使他无法说完要说的话,即使说她这时是背弃着情人狂奔,似乎也不为过。风使她的手足裸露出来,迎面吹来的微风使得她的袍子在奔跑时飞扬起来,扑向她的一阵轻风锁定了她身后飘逸的秀发。她的美丽因为奔逃而更加增色。但是追逐终于要告一段落,因为年轻的阿波罗神不会再浪费时间在哄骗上,他受到爱的鼓舞,遂全速追赶。就好像一只高卢猎犬在开阔的草原上看到一只野兔,以飞奔的双足追逐它的猎物一样,但是野兔是安全的;就要抓到她的他,认为自己已经得到她,他伸展出去的嘴角触碰到她的足跟;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逮住,或者几乎逃离不了那些尖锐的牙齿,或者能否摆脱掉那就要咬上她的口颚:阿波罗神和少女同样向前跑,但他为希望快跑,而她则为害怕加速。不过长了爱的双翅的他,跑得更快,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凌空悬在她摆动的双肩之上,嗅着她笔直下垂到颈上的秀发。如今她的气力尽失,一脸恐惧苍白,而且彻底的被自己急速奔逃的辛劳击垮,她看到父亲的河水就在附近,喊叫道:“喔!爸爸,救救我!如果你的河水具有神性的话,就毁掉我一向非常钟爱的美丽吧。”她这样祈祷才没一会儿,一阵往下延伸的麻木感便袭上她的四肢,她柔软的身体四周被薄树皮围了起来。她的秀发变成了树叶,她的双手变成了树枝。她一度飞快的双足,迅速的长成迟钝的树根,她的头如今则成了树顶。只有她令人眩目的美维持不变。

这真是个愚蠢而又无结果的结局。代表时间和成熟之主的太阳神阿波罗不再继续他吓人的追逐,只是命名他最喜爱的树为月桂,令人讽刺的是,他并把月桂树的叶子推荐给胜利花环的设计者。女孩退缩到父亲的意象中寻求保护——正如一个失败的丈夫对母爱的幻梦,使他不致过度执著于妻子。

心理分析著作中这类强烈执著的例子俯拾皆是。它们代表的是一种无法抛弃婴儿期自我的无能表现,亦即不能抛弃自我领域中的情感关系和理想。个人被束缚于童年的围墙之内;双亲代表出入口的守卫,而害怕被惩罚的胆怯心灵,使我们无法通过门坎并在外面的世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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