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二)
李阿凤只念到初中二年级,在一家医院做勤杂工,由于勤勉,当了护士。她爱过一个来看病的老生,早晨,去老生练嗓子的地方偷看是李阿凤最幸福的时光。
她写了许多许多情诗。她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一个好姐妹。好姐妹嫌弃这个老生眼睛小,而且她也不懂戏,李阿凤就一点点讲给姐妹听。一年后,这个姐妹嫁给了老生。
李阿凤把自己捯饬得特漂亮,去参加婚礼。姐妹面对李阿凤的敬酒,跟没事儿人似的。一年后,姐妹给老生生了一对龙凤胎。
李阿凤坚信一个观点:生男孩会把母亲身上的病都带走,女孩则相反。
李阿凤和父亲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一年后生下我和莫晓青。
最初三年,没有人发现她得了产后抑郁症,她把我们姐妹照顾得非常好,头发梳得利利索索,衣服也是干干净净,蒸馒头包饺子,每一样都做得完美无缺。跟我父亲每天也是说说笑笑。
有一次,父亲抓住一个老鼠,放进泔水桶里,我和莫晓青围在桶边儿,看老鼠渐渐被淹死。
李阿凤在里屋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失声大哭。
以后的日子里,连续三年,李阿凤每到下午三点都会哭一会儿,无论在什么地方。
第四年,她和父亲离婚了。
我睡不着,觉得内疚。她的命那么苦,我却一点都不能体谅,还动对不起她的心思。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想从里面找出她看到可以欣慰的语言,找到了,假装她会乐,用红笔圈起来。
可是,眼前都是她边翻篇边哭泣的情景。我盯着那篇要张叔带我走的日记。
张叔敲敲门,进来,立在门框边上。
“妈妈那边有我呢,好好睡觉。”
他眼神又坚毅又勇敢,像被一个倔老头用拐杖敲击的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