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娘来的不晚(8)

他父亲朝他瞪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对柯米,他这次似乎是铁了心,硬是把手中那一百多块钱塞给了她。

那个妇女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柯米的这条辫子对她太具有诱惑性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柯米最后以三百元的价格把跟随她二十年的辫子狠心剪了下来。她感到那把锋利的剪刀不是在剪她的辫子,而是在剪她的心。

看着那妇女得意的带着她的辫子远去,柯米一阵没来由的心酸。她转身拉起柯词的手,把那三百块钱塞进他的手心,说道:“柯词,姐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三百块钱你拿着,要不然你一个在家里姐不放心。”

柯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没想到她姐心爱的辫子是为他剪下来的,顿时泪如泉涌,摇头哭道:“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要你的钱,我一个人在家里会过得好好的。”他只是哭,怎么也不愿接受柯米的三百块钱。

嘴唇磨破了,柯词就是不愿接受她的钱,最后柯米实在没办法,也急得泪水涔涔道:“柯词,你怎么就不听姐的话呢?你就不能让姐姐踏踏实实地走吗?”

柯米哭了,柯词就慌了,含泪的接过柯米手中的钱。

他们父亲一直在边上一言未发的看着,惭愧的有点无地自容,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柯米擦干泪水,转身对她父亲说道:“爸,我求你一件事。”

父亲沙哑着嗓子,说道:“什么事?”

“我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要不然她肯定会把钱没收掉的。”

话音刚落,他父亲倏忽间老泪纵横,心中囤积十多年愧疚的泪水全部倾泻了出来,他也不顾路上的行人,双手捂着脸,蹲下号哭道:“我没用,我对不起你们姐弟俩 ”谁说男人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姐弟俩见父亲哭了,顿时慌神了,两人搀扶着抖动不已的父亲的两条胳膊。柯米哭道:“爸,这不怪你。”

终究是在路上,他父亲很快的控制住自己的失态,起身用袖子抹干了泪水,提起旅行包继续向镇上走去。一直到镇上,三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镇上没有车站,只有在街道上才会有去县城的公共汽车路过。直到站在街道边的那一刻起,她父亲才开始嘱咐起柯米:“到外面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如果钱不够用的话,打电话回来”。柯米明白,这只是一张充满温情的空头支票而已,虽然这并不是父亲的本意。

柯词拉着柯米的手,微笑着站在那里,静静的跟她一起等车。他那幼稚的笑容在柯米的眼里是那样的寒酸,那样的勉强。他在强颜欢笑,为的就是不让出门在外的她为他担心。千言万语,在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柯米登上公共汽车,打开车窗向她父亲挥手告别时,她才发现父亲的眼里又噙满了泪水。直到那一刻,她才觉得站在风中颤颤栗栗的父亲是那样的慈祥。也是在那一刻,她看到父亲斑白的头发。原来父亲并不是他们想像的那般无情。这么多年来,他的内心一定比他们姐弟俩承受了更大的折磨。

看着窗外父亲和柯词渐渐模糊的身影,柯米知道,她就算走得再远,但她的心却永远也带不走,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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