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亮开,一乘橘红暖轿在柏梁殿前停下,宫女扶了朝颜下轿,她就看到不远处廊下一盏微弱灯火。
是夜羲独自挑灯站在廊下,单薄的青衫在晨曦光亮中曳曳拂动,被雨淋湿了半个肩头,犹记昨日临走时,他便说:会等她回来。
他竟等了这样一夜。远远见到她,夜羲方松了口气。再一上前,竟瞧见她整张脸毫无一丝血色,惨白得骇人。她整夜未归,送她的宫女笑着道:“昨夜太后娘娘留了王妃说话,王妃怕是受了些寒,还劳烦王爷了。”言罢又道:“若无旁的事,奴婢便告退。”
朝颜恍若未闻,跌跌撞撞如游魂一般往前走。夜羲从后面紧走几步追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是不是受了风寒?手怎么这么冷?”
朝颜竟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慌忙缩回手,生怕被他发现手腕间的伤痕。她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没事,我没事。”
遍体怵目惊心的紫青咬痕和齿印被热水一浸泡,颜色变得愈发骇人,朝颜瑟缩在浴桶的氤氲热气中,一遍又一遍地拼命擦洗身体,仿佛要搓破皮肉才肯罢休,胸前刺目地暧昧淤痕却在讽刺地提醒她昨夜那羞辱的一幕幕是真实的存在。
她将自己困在水里,任由逼仄、窒息的绝境灭顶而至,气息在一丝丝耗尽,直到逼尽才蓦然浮出水面,脸上早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热水,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到了几步外铜镜里那个双眼红肿,形如鬼魅的女子。
握紧掌心,她憎恶地拔了发间的玉簪就向镜子砸去,铛的一声,玉簪撞上铜镜的鎏金边框,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那玉簪还是去年端午,夜羲送给她的,也是她一直以为最为珍视的东西。她惊醒过来,跌跌撞撞爬出浴桶去捡地上的玉簪碎片,却被割破了手,腥红的血染红了白腻的玉,满目狼藉。
碎了,碎了,再拼不回来了。
一墙之隔,夜羲担忧地站在门外,听到房里蓦然传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