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叶凌轩失落的背影牢牢锁住我的思维,逼得我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睡眠状态。烦躁地坐起身,不忍吵醒酣睡中的李艾,我悄悄爬出帐篷,原本只是想到外面看看星星,不料却窥见薛书宇跟叶凌轩就坐在不远处聊天。
我听见薛书宇问叶凌轩:“跟肖洁谈过了?”
叶凌轩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嗯。和平分手。”薛书宇不说话,叶凌轩调侃他,“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高兴?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吧?”
薛书宇没好气地回他,“滚。我要真是这么恶毒的人,还能让你有机可趁?”
我听见叶凌轩爽朗的笑声,那笑声震荡着我的心魂,我的唇角不知不觉也跟着扬了起来。
薛书宇说:“我一直都在怀疑,你是真的喜欢肖洁,还是喜欢她的酒窝。”
叶凌轩温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薛书宇显然话里有话,而我不认为叶凌轩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叶凌轩心里一直喜欢着一个女孩。那女孩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林诗晴。我还知道,在叶凌轩的眼里,肖洁只不过是林诗晴的影子,因为她跟林诗晴一样,有两个酒窝,还能弹得一手流利的钢琴。
你见过林诗晴的,就在上个月你丈夫设的宴席上你还见过她。她现在是音乐学院里头的钢琴老师,而你的丈夫正打算跟音乐学院合作,成立一个艺术工作室。这么做是为了满足你婆婆附庸高雅的恶趣味,你的丈夫压根就不指着它赚钱。
这个项目并不重要,那一天的饭局其实你根本不必出席。你只是听说林诗晴也在场,所以才临时起意要跟着去的。
你喜欢在林诗晴面前不着痕迹地炫耀你的幸福。你总觉得你嫁得比她好,你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叫胜利感的东西在不断地摇旗呐喊。她的丈夫只是音乐学院里头普普通通的钢琴老师,而现在,她跟她的丈夫都在为你的丈夫打工。
你将我曾经在她面前所展露的自卑全部化为极度的自负,你小鸟依人地偎在你丈夫的怀里,黑色的天鹅绒衣裙上镶着八角菱形的水钻,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你不屑地扫了眼林诗晴身上价格比你少一倍甚至更多的金丝绒面料裙子,虚伪地夸她审美眼光独到。
林诗晴是叶凌轩的师妹,他们曾经是A市钢琴界颇负盛名的林岚峰教授的得意门生。他们一起参加钢琴夏令营,一起参加全国大大小小的比赛,赢得许多大奖,一起登过许多舞台演出四手联弹的经典曲目。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旁有佳人,琴瑟和鸣。由欣赏演变成倾慕,并不需要太艰难的过程。叶凌轩对林诗晴的喜欢,自然而然,顺利成章。
我知道这些,已是一年多以后的事了。自那夜为袁博饯行以后,我的生活跟叶凌轩就再也没什么关联。我不曾刻意向薛书宇打探他的消息。当时我是多么骄傲的一姑娘。我把自尊摆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连爱情都无法企及。我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当时的我总以为单恋是一件极为失面子的事,我不想让旁人看笑话。所以,我绝口不提叶凌轩,只在夜里偷偷地惦念。想着他温文尔雅的身姿,想着他的声音,甜蜜的感觉在心间荡漾。那时候的喜欢很单纯,得到只是个梦想,并不是非要不可。
有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或者应该这么说,电话号码是陌生的,但打电话过来的人我一点也不陌生。
“薛书宇,下午还去不去打球了?”
这是叶凌轩有生以来在电话里同我讲的第一句话,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忆犹新。每每想起那一刻,我的耳朵里都还能回荡起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可比你丈夫的好听多了。叶凌轩的声音就像优雅婉约的大提琴那么悦耳动听,而你的丈夫呢,简直比锯木头的声音还叫人难以忍受。不,不止是声音,他所有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比不过叶凌轩。而你,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人比叶凌轩好?为什么当你挽着他从叶凌轩的身旁经过时,你的心里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跟叶凌轩开始有所交集是源于一通拨错号码的电话。他打给我,但显然弄错了对象。我握着电话,心里就像台风天里的巨浪,一跃三尺高,喜悦的心情猛烈地翻涌着,我光顾着乐,差一点忘了回话是基本的礼节。
我的另一手不自觉地缩成拳头,像田径场上刚刚摘得桂冠的运动员一样,激动地摇晃着,心里默默地呐喊着,“Yes ! Yes! Yes !”我尽量用客气而疏远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叶凌轩说:“对不起,我是妍妍,你打错电话了。”他显然还没意会过来,电话那头一下子沉默了。我憋住气不敢呼吸,深怕会泄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气绝而亡时,叶凌轩终于有了反应,他说:“哦,不好意思,你跟薛书宇的名字就差一个字,刚刚我按太急了,没看清楚。你最近好吗?”
“嗯。好。你呢?你好吗?”我满怀期待地问着,我以为我们可以聊一会儿。
“嗯。还不错。妍妍,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哦。好。”这么快就挂电话,真没劲。我的希望落空,心情一下子荡到谷底。
这就是爱的感觉吗?像在坐摩天轮,情绪有时高涨,有时低落,但心里头总有种幸福的感觉,有时,也会觉得有点晕乎乎的,那种双脚腾空,在空中找不着落脚点的不安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