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铁定认为这样的我是盲目的。你瞧不起薛书宇,你觉得就算他往前迈一百步,也不及你的丈夫微挪一小步。你不想受他拖累,你不希望让你夫家的人将你的娘家同麻烦划上等号。你要保有你的颜面,所以你宁愿牺牲薛书宇,你舍弃了你们之间二十几年的手足亲情。
那天吃饭的时候,李艾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打开一看,忍不住窃笑。不愧是李艾,这都能想到。我乐呵呵地抱住李艾,“我爱死你了。”李艾扬扬眉,“说吧,怎么谢我?我可是费了好多口舌,表哥才肯答应呢。”我笑嘻嘻地将纸条折好,宝贝地塞进皮夹的暗格,讨好地说:“这还不简单,下周的早餐我包啦。”李艾轻哼:“就只有下周吗?”我爽快地应道:“一个月!”李艾捧起茶杯,“这还差不多。”
李艾塞给我的那张纸条其实就是她贿赂刑远表哥得来的医院证明,内容大抵是这样的,薛书妍同学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宜参加剧烈运动。想到这张证明能够帮我顺利逃脱新生半个月的军事苦训, 我就觉得我的人生赛过神仙。
打小就是李艾在照顾我,虽然我们同龄,但她却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我。在李艾面前,我可以撒娇,可以耍赖,我从不担心李艾会跟我生气,更没想过李艾有一天会离开我。
刚认识那会儿,李艾的表哥刑远还是B市第一医院心脑外科的骨干医生,如今都已经是主任医师了。这些年你们一直都有联系。他的太太是妇产科大夫,你生第一胎的时候,就是她给接生的。上周你与丈夫才请他们夫妇吃过饭,约好这周产检。现在你很会打点这些关系,因为你总是很明确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想想时间过得多快,我跟你的距离,已经由一个零演变成一字后面跟着无数个零。李艾给我的那张纸条我一直收在饰品盒里,现在也已经不在了。你把它扔了,连同我在老洋房里写的那些小卡片一并烧成灰烬。
吃过饭,爸爸妈妈和薛书宇依依不舍地走了。李叔叔开车送我和李艾到学校,叮嘱我们在学校要相互照顾,让我周末跟李艾回家住。我牵着李艾的手逛遍整个B师大,晚饭是在学校的食堂吃的,虽然不比家里的山珍海味,但勉强能够果腹。
那天夜里,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想起下午妈妈离去时的神情,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床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我懒懒地“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薛书宇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觉得薛书宇的声音像那一刻那么动听过。
“睡了吗?”
“没有。”
“睡不着?”
“嗯。”
“睡不惯宿舍的床?”
“还好。妈妈给我垫了两层褥子。”
“早点睡。”
“嗯。妈还好吧?”
“她在你房间睹物思人呢,是她让我打这个电话的。”
“好好照顾妈。”
“别操心家里,好好照顾自己。”
“嗯。”
挂断电话,我用被子蒙住头,忍不住掉下眼泪。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个痛快,还不敢出声,怕打扰到舍友休息。大学的第一天晚上,我整夜没睡着,我躺在床上,打开CD随声听,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许美静《城里的月光》,直到耗光电池里储备的所有电量。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也许你已经不会唱这首歌了,现在的你只听莫扎特跟肖邦,你穿着旗袍陪在你婆婆的身边,你们坐在高雅的艺术殿堂,聆听那些你曾经听不懂的旋律。你不再想起叶凌轩,你已经忘了是他教会你懂得如何欣赏这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