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顺时针:山的那边几十页(3)

离开时我又嘱咐了米香几句,比如要多给葵喝水,多和她说说话,想哭,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上一晚,把眼睛哭肿了也没有关系。米香一一答应着,除了多说话,余下的那些即使我不交代她也会去做。

只是,只是什么呢?我还有些个不舍。不舍,不舍什么呢,葵吧,最终还是葵,不论她已经同麦子在一起了多少年,就好像去买鞋子,只要看上了一双,那么之后的就会失色一大截。这些年我的身边从未有过固定的女朋友,年轻的,成熟的,骨感的还有丰韵的,我甚至会在床笫间梦呓出几个不同的名字,她们中很少会爱这个真实的我。所以日子久了,不论什么也都变得不在乎起来。而过剩的欲望总得有发泄的途径,我像个流浪者般没有属于我的家,唯一的也是在这城中,和父母在那里住了许多年,直到旅行选择了我。

走出小巷,外面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拉长的光线肆意戏弄着行人的影子,如我的生活,从不会是一成不变;最久的,当是我对于葵的感情,或许是埋在心底的缘故,硬生生地扎下了根;再有,可能就轮到我一直供稿的杂志,一份被图文撑得满满的却不会有太多人来买的旅行杂志。我有一个开了好几年的专栏,名字很矫情,叫做“In summer.On way”,有时候也会收到一两个匿名读者的来信,告诉我他在哪里,有着怎么样怎么样的风景,有的还会附上一两张照片。其实对我来说,去哪里不重要,我只是喜欢那种在路上的过程,特别是夏天,打开车窗,任风胡乱地吹打在脸上,感受光的明暗变化,只是这样,就已经很美好了。

当然,也不时地会有人对我说:“喂,夏天,你那句话的语法不对。”不知该要怎么回答,只好一笑置之,我对于新事物的渴求,从来都不输给麦子。

这冬天忽然直降了气温,车子发动好长时间才正常地运作起来。到底还是老了,我找出纸巾擦了擦凝在挡风玻璃内侧的水汽,想把树北叫上车来,打开门,他却已不在路边站着等我了。许是等不及先走了吧,这孩子,怎么样都好,至少也应当同我打个招呼。我重新跳上车,调转头,回家的路还记着,即使是在麦城这样没有系统建筑规划的小镇。对于一个偏爱自驾的旅行者来说,路便是希望,便是性命,我不喜欢现代科技所带来的GPS导航系统,在旅行中,迷路也恰是乐趣的一种。

在途中我给车子加满了油,再添上些防冻液,否则明早它就会同我罢工。穿过桥梁和隧道,今夜河水就会被冻起来吧,然后就会有凿开冰面钓鱼的老人,有的带着竹篓却总是空手而归,而有些则是钓到再随手放生。小时候父亲也带我做过同样的事情,只是那一次他的运气不好,仅有的一条还不足手指长,父亲把它从鱼钩上摘下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就把它放掉了。

那晚我们应当是有鱼汤喝的,直到我二十岁,还是没有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放它,从而背着空竹篓逆着夕阳踩着青石板路翻到山的那一边去。母亲在家做熟了饭,那时候的傍晚总会看到从烟囱里飘出来的香味,没有宽到可以通车的桥梁,更没有隧道,那时候麦城还是一个大些的村庄,再以后的以后,就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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