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者安迪
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这是影片《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一句台词,有人用中国特有的语言习惯将它翻译成汉语,就成为这样一句既包含哲理,又带有那么点禅意的话。
强者与圣者,自救或渡人,这是分属于两个层次的意象。强者于危难的环境中拯救自我,这是一种智慧和意志的体现。而圣者之“圣”则在于,他们往往不满足于自己的强大与超然,于是将拯救他人也作为己任。当一个人拥有如此高的觉悟,并且以实际行动去践行时,我们方称其为“圣”。
圣者虽然带着“圣”的光环,但是他们终究也是人,也要经历人世间那么多的悲悲喜喜、聚聚散散,从而在饱尝了所有磨难和考验之后,才能够超越小我的主观意识的局限,达到大彻大悟的至高境界。如此看来,圣者必然要先经过一个自救的过程,并以此为基础,进而过渡到渡人的阶段。也就是说,救赎自我是救赎他人的必经阶段。
人,最难打败的是自己,最难救赎的也是自己。当我们一本正经地去劝说别人要“不抛弃,不放弃”的时候,这句话对于我们自己来说往往是不痛不痒的。因为当一次次的尝试相继失败后,我们首先会对自己所坚持的信念产生怀疑,进而开始默默地提醒自己“面对现实”,最后,惰性打败一切,救赎以失败告终。
这一点对于男人来说恐怕要更为明显。一直以来,女人总是会抱怨男人太懒,而这里的懒,正是男人身上所隐藏的强大惰性的一种体现。因为这种惰性,男人不喜欢被指挥着干这干那,不喜欢留意和关注生活细节,不喜欢追逐表面和形式上的东西,不喜欢过着自我约束的日子……他们总说随心所欲的人生是最完美的,何必要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呢。这样,懒惰导致了过分的放纵,而过分的放纵就可能会引起人生的迷失与陷落。
小的时候听老师讲过一个美国男孩自救的故事。说这个男孩因为贪玩,就不计后果地跑到他家附近的农场摆弄起了巨大的收割机。结果不慎触动了开关,将自己两条胳膊的前臂卷到了机器里。因为是农闲季节,所以不会有人来农场,男孩痛苦地呼救却无济于事。而如果他继续等下去什么都不做,则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于是男孩凭着对生的巨大渴望,愣是忍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用牙齿咬断了还连着自己身体的前臂,然后又跌跌撞撞地跑到农场外,用嘴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最终拯救了自己。
这个听起来有些过于血腥的故事之所以让我记忆犹新,就因为我始终被那种身处绝境中的人类求生的本能所激发出来的巨大潜能所震撼。一个弱小的少年能够有着如此冷静的头脑和如此巨大的忍耐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生命所创造出来的奇迹却远远不止这些,它还有更多更大的潜能被我们埋藏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它是不会现身的。
小男孩的故事可以算作自救的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而拯救自己免于死亡,也仅仅是自我救赎的一个初始化形式。生物学告诉我们,就连最原始最低级的生物也有趋向于保全自己,使自己免受刺激的特性。所以肉体上的自救,完全是一种本能的体现,而要实现我们所反复提到的“救赎”,则需要更高一级的能力。
如果你对《肖申克的救赎》有着比较深刻和全面的了解的话,就不难发现影片中所隐藏的潜在含义。安迪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过人的智慧,通过长时期“不抛弃,不放弃”的努力,终于逃离了黑暗的肖申克监狱,重新获得了自由。在这一过程中,安迪实现了自救,这是影片表层的含义。而继续深究下去,你会发现安迪的成功越狱所产生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他个人,影片在最后更多强调的是安迪帮助瑞德以及其他狱友明白了追求希望和自由的可贵,这是一种精神和信仰的救赎。这样,安迪就从一个自救的强者,转变成了渡人的圣者。
我们可以再次回顾一下安迪漫长的自救历程:先是迷茫与绝望期,然后是战胜自我惰性,重新振作,接着就是精心而缜密的全盘越狱计划,在计划实施的过程中,他又似越王勾践一般卧薪尝胆,用表面的顺从来迷惑周围所有的人。这个期间的思维转换是一个重点,安迪必须想明白所有的事情,解答出所有的难题,还要深刻地认识到事物的本质,这样,当大功告成之时,他也脱胎为一个大彻大悟的智者。《圣经》中说,每个人从生下来就带着原罪,人活在世上要不断地经历苦痛和折磨,以救赎自己充满罪孽的灵魂。这是基督教的救赎。而在影片中,安迪在不断地自我反思中最终承认自己是有罪的,因为自己对于妻子的被害负有责任。这是一种脱离宗教式的自我觉醒,觉醒之后,安迪开始了救赎,过去的19年牢狱生活已足够抵偿自己的罪过,如果继续这样没有自由地生活下去,那就等于是对自己也犯了罪。
男人们崇拜安迪,正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救赎者。他给予了男人们以救赎的希望和勇气,为他们树立了榜样,使他们看到了生命真正的意义。在这个大多数男人都在“要么忙着生存,要么忙着死去”的年代,灵魂陷入一片迷茫与黑暗之中,他们痛苦地挣扎却始终找不到方向,于是渴望着救赎。而真正的圣者都活在早已久远的年代,所以指望被救显然不切实际。如此,男人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像安迪一样,先努力使自己变成强者,然后把自己拯救出来。
至于要不要再继续做一个救赎别人的圣者,这恐怕就要从长计议了。毕竟,强人谁都能做,而圣贤,还得看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