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跳舞(3)

当我坐在孤寂的小屋里——

那片幽暗之中——

杰克转过身背对舞台,试图忘记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的光景,那是在一个过去叫做海威尔,现在叫兰花碗的俱乐部里,一个未受过培训的女孩用跑调的嗓音唱的,那女孩有着黄褐色的头发和灰蓝色、几乎呈烟色的大眼睛。他示意服务员再要两杯伏特加果酒,然后看了看手表,差二十五分十二点。

观众高呼着要米丽·戴尔下来,直到合唱队蹦跳着下了台阶,进入舞池,观众才安静下来,向伴着音乐跳舞的喜剧演员呐喊赞许。这时米丽·戴尔又回到了舞台上,黑色缎面礼服如同胶带一样紧裹着她,她摆了个姿势,开始唱道:

亲爱的陪审团啊,

如果你们认为我带着枪,

那来搜吧。

亲爱的陪审团啊——

“杰克!”海伦低声说,“我刚刚想起——杰克,听——”

“你应该告诉我什么时候回家,”杰克说着站了起来,“把酒喝完,我们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海伦瞥了他的脸一眼,把披肩披到肩上,一句话也没说,站了起来。

他们在酒吧里停了片刻。米丽·戴尔已经在假想的陪审团前脱掉了一半衣服,现在正将她的黑色缎面浴衣往下脱。

如果你们认为我藏了这些信,

那来搜啊,

如果你们认为我——

“亲爱的,”海伦说,“这歌曲,不会让你想起什么吗?”

“不会,”杰克说,“别再提了。”他想起了那跑调的嗓音。他对酒保说:“双份黑麦,快点。”

海伦看了他一眼,向酒保补充道:“我也一样,请把我们的车开到侧门处。”

他们离开时,米丽·戴尔的声音还响在耳畔:

亲爱的陪审团啊——

如果你们——

“该死!”杰克骂道,进车后关上了车门。

他们驾车到公寓大楼,穿过大厅,上了电梯,一路无话。进入房间,海伦把黛绿色的羊毛披肩从肩膀上摘下来。“咖啡?”她问道,“香槟?还是能喝的就行?”

“无所谓。”杰克说着穿过房间,打开了收音机收听新闻。

收音机发出开启时常有的嗡嗡声,随后是牙医的商业广告。电台间断了一会,只听新闻播报员报道:

“安娜·玛丽·圣·克莱尔于凌晨十二点零一分死在电椅上,唇边带着微笑——”

杰克关掉收音机,跌坐在沙发上。

“她是无辜的,”海伦低声说,“我可以证明。”

“喝的,”杰克说,“给我来杯喝的。”

他一口饮尽她递过来的黑麦,然后抬头看着这可爱、熟悉的房间。房间里摆满了鲜花,是他为结婚纪念日挑选并预订的。他知道厨房里还冰着香槟酒,原本海伦还会穿上她淡绿色的衣服与他共度美好时光。

他不希望结婚纪念日变成这样,他只想要玫瑰、香槟,还有欢笑。

他真想告诉海伦有关安娜·玛丽的整件事情,关于当天晚上发生在克拉克街酒吧的谋杀案,但是他不能说,对海伦也不能说,因为那些该死的理由,他已经缄默了好几周。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关掉的收音机,然后目光又落回到他身上,突然透不过气来,肯定是那件事了。海伦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回,觉得自己又笨又白痴。

“杰克,亲爱的。”她在他身旁坐下。他看着她,眼里尽是苦楚。

“别再想了,别再为这事苦恼了,都过去了,”她停顿了一会,为他点了一根烟,“毕竟,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你,无能为力。”

杰克转过脸。

“这就是令人苦恼的地方,”他说,“本来可以做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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