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至死不渝(17)

“这样一来,受害人才会对她言听计从。”

“等一下!”米德尔沃斯医生困扰地抗议道。他本已拿起帽子和医药箱,正打算跟迪克一起出门去。闻言,他也转过身来。

“哈维爵士,我们理智点看待问题。”他说“你该不会认为那姑娘会说‘听着,这有个注射器,装满了氢氰酸。你能听我的话,回家去,把氢氰酸注射进胳膊吗?’”

“当然不可能这么直接。”

“那她该怎么说?”

“这点我们正打算搞明白。不过,如果我们能弄明白密室的机关,我敢说就能找到相关线索。总之,这诡计只能用在被迷晕的人身上,对其他人起不了丝毫作用。”

“也就是说,对你我起不了作用?”

“没错,”爵士干巴巴地缓慢说道“晚安,先生们。非常感谢!”走出房间时,两人看到爵士面带微笑,一副计划奏效的满意

神情。

西边田野远远传来了教堂钟声,已经夜里十一点了。迪克和医生离开爵士的小屋时,钟声正好划破乡村宁静的夜空,震得两人愣了一下。米德尔沃斯打着手电,走到路边的汽车旁。

“上来,”他说“我送你回去。”

短短一段路,两人尴尬地保持着沉默,双眼都直视着前方。道路不平,方向盘抖动着,米德尔沃斯不必要地大力换挡,重重地踩下刹车,停在迪克的小屋前。汽车引擎轰鸣,米德尔沃斯四下看看,高声说道“你还好吗?”

“好得很。”说着,迪克打开车门。“今晚够你受的。要一粒安眠药吗?”

“不用了,谢谢。如果睡不着,我家里多的是威士忌。”“别喝醉了。”米德尔沃斯握紧方向盘“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喝

醉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听着,关于莱斯莉的事,我在想-“

“晚安,医生。”

“晚安,老伙计。”

汽车挂好挡,朝西边驶去。终于,汽车尾灯消失在拐弯处的树篱后,对面就是阿什庄园的低矮石墙。迪克·马克汉姆在篱笆门口站了几分钟。汽车驶远后,一片令人恐惧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包围了。

他在想,哈维·杰尔曼爵士似乎能精确地看穿他的想法。乍一想,他根本没考虑什么凶杀,没考虑莱斯莉可能杀死的

那些人。他想的是,在那些人死前,莱斯莉声称自己爱着他们。

零碎的字词片段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有时候是一整句话,似乎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你口中的那个小姑娘,其实已经四十一岁了。”“精神崩溃、泪流成河。”“只不过,之前她属于别人。”“是个糟老头。”“他们的卧室。”“可怕的巧合或误会。”“难道你就没一点疑心?没有一点不确定?”

他幼稚吗?毫无疑问!他愚蠢吗?毫无疑问!他想说服自己冷静。但恋爱中的人怎么冷静得下来。他爱

过莱斯莉,因此他才感到愤怒。这些随口说出的话就像经过仔细挑选,刺激着他某处神经,让他愤怒不已。

他发现自己在想象那些男人的样子。伯顿·福斯特,美国律师,在他想象中应该是个好脾气的高傲男人,举止谨慎,不容易受骗。“糟老头”戴维斯先生的样子更好想象,很容易把他和那“非常结实的老式大宅”联系起来。

060

马丁·贝尔福德,三个受害者中的最后一位,出于某种原因,形象更为模糊,迪克对他也没那么讨厌。他比较年轻,大概可以算不拘小节,为人亲切。在他看来,贝尔福德不值得多加考虑。

如果稍微用点理智来看,站在自家门口,憎恨死人,为这些从没见过、也永远不会见到的人折磨自己,实在是相当古怪。在这三起罪案中,最重要的应该是、确实也是那些装满毒药的皮下注射器。

“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种心理疾病。”“这个姑娘不寻常。”“她可不愿被剥夺杀戮的快感。”这些本该首先回忆起的话,这时才出现在记忆中。随着这些回忆,他想起了入墙式保险柜,想起保险柜旁微微泛红的脸庞。

这些是事实吗?哦,是的。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也许一切纯属误会。但在内心深处,迪克·马克汉姆明明白白,不是误会。苏格兰场不会犯这种错误。即便如此,对他而言,哈维爵士对莱斯莉过往感情史的描述,比犯罪经历的描述更让他感到刺痛和愤怒。关于过去,如果莱斯莉没对他撒那么多谎……

不对!她从不曾撒谎。关于过去,她缄口不语。迪克将手重重地击向门柱上方。小屋灯光在他背后闪亮,灯

光照得草坪上露珠闪闪,照亮了通往小屋大门的碎石路。他转过身,朝温暖明亮的室内走去,不禁感到一阵孤单-强烈的、令人不快的孤单-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割裂了。这个发现让

他震惊,他本以为自己享受孤单。现在,他居然惧怕孤独。关上大门,小屋就像个空壳。他穿过走廊来到书房门口,推开门,当场愣住。

书房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莱斯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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