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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续第五个失眠日的早晨,柳安然做了个决定,她要与罗云声离婚。
她的逻辑是:至少她可以分到一半的财产,大概150万,加上借来的钱,足够治疗弟弟的病。
她狠下心,拉下一张脸,对罗云声宣布了这个决定。
罗云声立刻如五雷轰顶,震得整个人呆掉。
才过了几天幸福的日子啊。
今天他所得的一切也都是他自己凭借双手赤手空拳赚得的,一切得来不易,他懂得珍惜,但是,生活也没有如他的意。
柳安然内心一阵阵愧疚,她觉得自己伤害了他,她把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间接地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个平凡现实的男人,即使情深似海,可是不具备勇气承担超出常规的东西,这是他整个人的边界,安然并不怨他。
堂堂七尺男儿,瞬间泪流满面。
那时那刻,安然突然想,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没有用处的东西,是一个人向这个世界示弱的标志,是一个人软弱无力的象征。
她的慈悲心立时收起来。
也就是在那一刻,一颗心突然硬起来,她决定:从此以后不落泪。
谁说只有好男儿才不落泪?时代变了,在女子要求平等的那一刻,所有的规则也适用了她们。
现在最难的是罗云声。
他点上一支烟,头再也抬不起来了,他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安然起身进厨房履行主妇职责,硬生生丢下一句话:“可以,三天,如果三天你还没有回复,我会直接去法院起诉。”
罗云声猛然抬起头,惊讶的目光投向安然,曾经那个善解人意、坚强忍耐、毫无怨言的女人不见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冷酷泼辣的女人。
生活在一点点地塑造她,他不明白。
他的直接反应是:“为什么?”
安然不说话。
他语声凄凄:“你是不是很恨我?”
安然诚心说:“从来没有,我一直感激你。”
他是相信的,婚后,他一直庆幸能有这样的贤妻,能干、漂亮、智慧、操持一切、毫无怨言、从不要求。
可是,现在的急剧转变不是他能理解的。
他以他的逻辑衡量和猜测发生的一切,他想:安然一定是心灰意冷,她认为我如果足够爱她就应该卖掉房子,但是我不能,她由失望而生了恨意。
可是安然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恨”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恨,她只恨现实和命运带给她重重的挫败感,每一次都是晴天霹雳,刚刚站稳,又开始挣扎,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头。
罗云声在极度的刺激中思维开始混乱,再问一句:“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安然冷笑,竟然有人问她为什么?
她想,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像她一样有资格去问这三个字?
她是漫漫长路上下求索,也不能穷尽命运的奥秘,也不能明白何以出生以来就要受苦,何以努力拼命用尽全力也无法看见任何改观。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之任之受之。
从来没有听见或者感悟到解释。
如果她是基督徒,她可以承认自己是有罪之身,一切只因赎罪。
可是她不是,她科学理智的头脑不能接受任何神秘的说教,也无法拥有超常的智慧来探清命运的逻辑。
所以,她选择了不说话和不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