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3)

在医院里,妈妈已经哭成了泪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安然心疼地抱住母亲。

这个世界上,她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见母亲伤心。

母亲的一生,也是一部辛酸史。

早年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早早嫁人,本以为丈夫能做个依靠,结果生完一儿一女,丈夫有了外遇,离异,把两个孩子丢给她。刚开始还按月寄来抚养费,后来因为离异后的丈夫嗜赌成性,欠了一大笔债务,逃之夭夭,从此杳无音信。

母亲为了抚养两个孩子,真是吃尽了苦,最困难的时候都想到了去街头乞讨。

好容易熬到女儿大学毕业,渐渐接过一家生计,她才算长舒一口气。

安然扶母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母亲的头虚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良久没有移动。

安然不出声,她只恨自己的肩膀不够宽阔有力。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了命运,心内一阵凄惶。

良久,母亲终于抬起头,说了四个字:“佛祖保佑。”

检查结果出来了,弟弟长了脑瘤,压迫了视觉神经,需要尽快动手术。

母亲泪流成河,安然胸口发闷,没有办法造声,心里直叫:老天啊,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弟弟呢?他才十六岁。

弟弟生性柔弱,内向腼腆,听话胆小,从小习惯一切依赖姐姐。

怎会就突然长了脑瘤?还是恶性的?安然开始责怪自己平时太严厉逼他用功学习。

她想,只要他身体健康,心情愉悦,遵纪守法,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护士走过来叫她办住院手续,她立刻跟了去。

一颗心上上下下无法归位,间歇中,她给丈夫打一通电话,丈夫听完她的倾诉,安慰道:“有病治病,担心也没有用,你想开点。”

简单几句话,她已经恢复力量,厘清问题。

她欣慰于有人可以倾诉。

但是,随后的现实问题又让她愁肠百结:手术的费用是30万,对于刚刚成家的她,不是个小数目。

这个数目是她和罗云声买房置车后所剩存款的全部。

她心底的担心慢慢扩散出来:罗云声能不能同意她拿来用?

她又想起来,这半年,罗云声一直痴迷于一部银色的保时捷车,天天念叨,存够了28万就换。前几天,他还心花怒放地叫嚷,愿望马上要实现了,还有,他已经联系好了出售旧车的买主。

这是一个难题。

夜色中,安然缓慢穿过这个城市最大的广场,心乱如麻,一边担心弟弟,一边担心钱。

她对人从来不抱有高的期望值,最多只求两讫。

即使她确信罗云声是爱她的,而且很爱,她一样怀疑他会心甘情愿为她付出多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里尔克说:挺住意味着一切。

可是,挺住并不能带来解决问题的方法,她需要思索。

借?有限的几个可以伸手的朋友,根本凑不够。

亲戚?她的那些亲戚们,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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