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里的王。这里是我的宇宙,连一颗砂糖都要遵从我的命令。”
“是。”
“不允许自作主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离开这里。”
“是。”
“无论什么样的客人,都要平等对待。”
男人字斟句酌,“但是,不得亲近。这里是餐厅。提供食物,提供酒,让客人放松。做得不多于此也不少于此。客人几乎都是熟客,或者说全都是熟客也行。这里是会员制。”
“会员制?”
“我是庞贝罗[ Bombero,西班牙语“消防员”之意。
]。你要喊我店长或庞贝罗先生。”
“是。”
“对不知道的事情,你不可自行臆测。对我的指令不可抱有疑问。这里没什么事是靠你自己想想就能得出正确答案的。”
“是。”
庞贝罗从收银台上的果篮里拿了个橘子扔了给我—
“吃掉。然后,用厕所后面的冲凉房把身体洗净。我受不了不干净的家伙。”
我连皮啃着橘子—平时明明是会把皮剥掉的。甘甜的果汁在舌头上扩散开时,我的肚子开始起伏,发出了声音。我察觉到自己在啜泣。
庞贝罗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但是,生意还兴旺。”
咬到第三口时,我止住了啜泣,把橘子皮吐在手上。
“什么意思?”
庞贝罗皱起眉头。
“会员制还都是熟客……这通常是难以想象的……”
庞贝罗不答,只从口袋里取出压扁的雪茄,捻尖烟头后用火苗长得惊人的打火机点着,待火慢慢烧至烟叶才把烟放进了嘴里。店里安静得能听到烟叶烧得吱吱作响。
而后便是彻底的静。
我在耳朵深处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庞贝罗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像是得出了结论一般,在吐出了浓密的白烟之后,他从正面注视着我。
“这里的客人全都是杀人者。”
“欸?”
“这里是杀手专用的餐厅。你的客人全都是杀人的人。你从杀过人的人那里拿单,给杀过人的人提供饭食,给杀过人的人倒咖啡,也就是说你要让杀过人的人得到放松。有很多很难对付的家伙。极端地说,一个盘子放不对就可能被杀掉。也许你以为自己得救了,但这也只有现在在这里能这么说而已。你不是这店里第一个女服务生。上周为止还有一个。直到上周五为止……”
庞贝罗走开去,指着收银台后面的墙壁。
那里挂着的小小相框里,有八张女性的相片。
“说不定会挂上第九张。我确信不久的将来你的照片就会贴在上面。”
我再次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我被埋在土里。无法呼吸,像在厨房角落里被压碎的固体高汤一样,不为人知地腐烂下去。沙土像沉重的冰枕一样压在脸上,脑子却异常清晰。我模模糊糊地想:“啊,人就是这样死去的……是吗,是这样啊……”本该把这件事想得更清楚透彻些的,但这样一来,好不容易才堪堪避开的“可怕的绝望”就会突破边界,像雪崩一样涌来,所以我尽量不去想。
肯定是我失败了。
头是被铁锹砍开了吧……想到这里,我开始怀疑自己正处于最糟糕的情况,即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在想东想西。死了就完了,就应该没有痛苦了。如果死了之后还会像这样意识到各种东西,像这样人一直被埋着逐渐腐烂下去、意识却还存在怎么办。连转生或者重生都办不到,许多年里一直只能当蚯蚓和老鼠的活动基地的话,我肯定受不了。
我不由得想要呼救,却张不开嘴。就在这样想东想西的时候,脚上闪过一阵钝痛。有什么东西咬了我。脚也动不了。只有痛觉,只有痛觉还存在,让我继续痛苦下去。
……这就是我的末路。
呼—我知道,有长长的气息从我嘴唇里吐了出去。
睁开眼来便是刺眼的照明。脚边蹲着一个男人。
又闪过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