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加州(7)

就在这个课上完后的第二天,泰勒少校边挠着头边说:

“昨天我讲过,航空队士官飞行员的称谓是航空兵曹,简称空曹,在此我要作出订正:前几天,日本海军变更了名称,从一九四一年六月一日开始,士官飞行员被称为‘飞行兵曹’简称‘飞曹’才对。”

泰勒少校的知识,不断地依照最新版本进行更新。

泰勒少校最热衷于使用日本海军军舰的图来进行识别训练。对贤一郎来说,他被要求的水平简直就是潜水员所具备的程度了。少校要求他在极短时间内看图,然后立刻猜出名称以及军舰的类型,也有只看舰首或舰尾的图来作识别的训练。

针对日本海军拥有的军用飞机,泰勒少校也讲解了它的外形、武器装备及机能等。

泰勒少校说:“九七式舰上攻击机,九九式舰上轰炸机。因为配备了这两个机种,所以我们估针,日本海军的航空作战能力几乎可与我军相抗衡。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然而从中国方面传来的情报却显示,日本海军可能已经拥有更高性能的战斗机。在美国陆军退役飞行员当中,有一名叫做陈纳德的上尉,他现在率领着加入蒋介石空军的义勇机师,根据他的情报,日本海军已经将某种航行距离两千公里以上,火力强大、操控性能卓越的战斗机投入了中国战线。在这批战斗机部队面前,即使是陈纳德也只能举白旗投降。但我军的航空专家却表示,即便日本投入了新型战机是事实,不过据陈纳德,关于战机性能的情报,新型战机的性能只能让人一笑了之。”

从这一连串需要极强耐心和毅力的训练来看,贤一郎多少能够反过来猜出届时将会被安排什么样的任务内容。虽然他被指派从事各式各样的命令,但是最重要的课题,应该是打探日本海军舰队的动向,而绝非调查日本海军的军服是在哪里制造之类的琐事。

贤一郎并不被允许阅读报纸或听收音机,不过凯瑟琳会代为转述每天的新闻。此外,瑟丽琳也会将这几个月来日美之间外交交涉的细节,高度概括整理后再告诉他。虽说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但在日本政府内部还是有人在尝试着构建与美国继续交涉的通道。在新任的野村大使与美国国务卿赫尔之间,朝着阻止开战方向进行的真挚努力,仍在持续进行着。不过凯瑟琳却认为,能避免开战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三十。

第三次近卫内阁的成立,也是在这段训练期间发生的事。内阁虽然总辞职了,不过除去松冈洋右外务大臣等几名阁僚以外,其他阁僚都获得继续留任。根据凯瑟琳所述,事实上,这次的总辞职,据说其目的正是为了将主战论者松冈排除在内阁之外。新任外务大臣,叫做丰田贞次郎是海军出身的退役提督。

“把松冈剔除后再组阁,这可说是为了避免战争所作的最佳判断。不过这位丰田提督在外交上完全是个外行,就某种意义来说,反而有可能会阻碍交涉的进行。”

贤一郎对于日本政府内阁官员交替之类的事情并不特别关心,也觉得自己没有知道的必要。不管怎么说,新内阁只要是能让凯瑟琳她们感受到危机,那就够了。因为只要差劲的内阁继续上任,美国海军就需要用到贤一郎,而贤一郎的生命,也会因此而得到一定的保障。

训练开始后大约经过两个星期的某一天,凯瑟琳来到正在禁闭室享用午餐的贤一郎身边。贤一郎停下手来问她:

“有什么坏消息吗?莫非,战争开打了?”

“不是的。”凯瑟琳欲言又止地说,“这并不是那种会令你感到开心的消息。不过,反正还是会传到你耳朵里,不如由我先告诉你比较好,因为我觉得这样才算公平。”

“在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我听了会感到难过的消息吧?”

“美国就在刚才冻结了国内所有的日本资产。”

接下来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凯瑟琳坐立难安地站在禁闭室门口。她的眼神好像在乞求着原谅,也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似的。这个自信满满、意志坚定的女性,此刻却流露出前所未见的神态。她大概是预想到贤一郎会很激动吧!

贤一郎努力用平稳的语气问道:“难道既贫穷又勤劳的日本人园丁,他的卡车和除草机,都会被没收吗?父亲为了有朝一日能拥有几块自己的土地,一点一滴存下来的美金,也都会被没收吗?”

“如果这样的话,你会拒绝接受这项任务吗?”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贤一郎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不管美国要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行为,我都没有能够拒绝这个任务的自由。就算罗斯福比佛朗哥和希特勒这些小人还要差劲、恶劣,我也只能照你们的吩咐行事。”

“我该说什么好呢?”凯瑟琳露出一副由衷的歉疚之意,“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这件事。”

贤一郎的眼里燃起了真真切切的怒火,凯瑟琳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两名监视兵为了保护凯瑟琳,向前跨了一步。

贤一郎用手指着凯瑟琳说:

“给我记住,你们这些人标榜的所谓民主,只是一个空头口号,只是为了模糊高压政策与剥削的、冠冕堂皇的标语。你们美国人在国内是如何对待黑人、墨西哥人和亚洲人的?在中美洲又是如何任性妄为的?把手放在自己胸前,扪心自问吧!我之所以要潜入日本,是因为自己和美国政府有什么共鸣吗?别做美梦了!我会接受这个训练,只是因为非常现实的理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了!”

凯瑟琳低头说道:“我都知道。”

一天傍晚,一名水兵跑来找凯瑟琳。他是在肯尼·斋藤的格斗训练课中,负责担任陪练的。

“怎么了?”凯瑟琳问水兵。

“那个日本人!”水兵充满恨意地报告说,“他在训练中折断了教官的手腕!教官现在被送到医院去了!”

经过了四个星期,贤一郎的训练进入第二阶段,开始了针对暗号以及无线通信技术的集中训练。

起初,海军情报部的负责士官还对斋藤贤一郎的理解能力感到不安,担心到底能不能教懂他暗号理论,因为士官对于贤一郎的事前了解,就只限于听说他是“海军情报部管理下的一名犯人”而已。

士官首先向贤一郎说明了换字暗号与语句暗号的概念,并教授他简单的维热纳尔密码技术。随后,看贤一郎学得很快,他便一点一点地加入复杂而且高级的说明,同时也试着给贤一郎出了一些应用习题,贤一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士官所出的习题。接着,士官又教了贤一郎利用乱数表,从简短通信文中的只言片语组成五字暗号的方法,不过贤一郎的理解、领会速度还是一样的快。当暗号复杂程序增加到第二阶段、第三阶段时,情况也还是没有改变。

士官说道:

“看样子,你以前学过逻辑课程吧!

贤一郎回答:

“我只有高中毕业而已。”

“依你的理解度,应该可以缩短课程。”

“那样正好,我对这种训练感到无聊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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