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推理(10)

他拒绝安慰、道德、一切安宁的原则。他感觉到心中有的那根刺①,他不是注意平复其痛苦。相反,他唤醒那痛苦,还在一种愿意受难的受难者的绝望的快乐中,一点一点地制造清醒、拒绝、喜剧等一系列魔鬼附身者②。这张既温柔又冷笑的面孔,这些伴随着发自灵魂深处的喊叫的旋转,就是和超越它的现实交锋的荒诞精神本身。导致克尔凯郭尔做出那些代价高昂的丑事的精神冒险也是在一种失去了布景、回到最初的无条理的乱七八糟的经验中开始的。

在另一方面,即在方法方面,胡塞尔③和现象学家们以其夸张在多样性中重建了世界,否认了理性的超验的能力。

① 典出《圣经·新约》《哥林多后书》第12 章:“又恐怕我因所得的启示甚大,就过于自高,所以有一根刺加在我肉体上,就是撒旦的差役,要攻击我,免得我过于自高。”

② 参见《论绝望》译者前言,第45 页。——原编者注

③ 胡塞尔(1859—1938),德国现象学哲学家。

由于他们,精神世界无法估量地丰富了。玫瑰花瓣、公里里程碑或人的手和爱情、欲望或万有引力定律具有同等的重要性。思想,不再是统一了,不再是用一种伟大原则的面貌使表象变得亲切了。思想,是重新学习看,学习注意,是引导自己的意识,是像普鲁斯特那样把每一个观念、每一个形象变成一个享有特权的中心。不合常情的是,一切都享有特权了。为思想辩解的是极端的意识。为了比克尔凯郭尔或舍斯托夫的方法更实际,胡塞尔的方法则一开始就否认理性的古典方法,打消希望,给予直觉和心灵以层出不穷的现象,其丰富性具有某种非人的东西。这些道路通向所有的科学,或不通向任何科学。这就是说,这里手段比目的更为重要。问题只在于“一种认识的态度①”而不在于安慰。再说一遍,至少开始是如此的。

如何能不感到这些人的深刻的联系!如何能不看到他们聚集在一个享有特权的、苦涩的地方②的周围?而在这个地方,希望是没有位置的。我要求要么一切为我解释清楚,要么什么都没有。而理性在心灵的叫喊前面是无能为力的。

被这种要求唤醒着的精神,只找到了矛盾和胡说八道。我不懂的东西是没有理性的。世界充满了这些理性的东西。

我不理解它的唯一的含义,就它自己来说,它只不过是一种巨大的非理性而已。只要能说一次:“这是明确的。”一切就都得救了。然而这些人竞相宣布,什么都不明确,一切都乱七八糟,人只是对包围着他的墙具有明智和确切的认识。

所有这些经验都相互一致,彼此相交。直到边缘的精神应该做出判断,选择结论。自杀和回答就在这里。但是,我想颠倒探索的顺序,从智力的冒险出发,再回到日常的举动。这里提到的经验产生在应该须臾不离的荒漠之中。

至少应该知道这些经验到达了何种田地。人努力到这种程度,就来到了非理性面前。他在自己身上感到对幸福和理性的渴望。荒诞产生于人类的呼唤和世界的无理的沉默之间的对立。这是不应忘记的。应该紧紧抓住这一点,因为人生的全部后果可能从中产生。非理性、人类的怀念和从它们的会面中冒出来的荒诞, 这就是一出悲剧的三个人物, 而这出悲剧必然和一种存在所能够具有的全部逻辑共同结束。

① 见胡塞尔《作为严密科学的哲学》转引自舍斯托夫《钥匙的权力》。——原编者注

② 参见胡塞尔《笛卡儿式的沉思》,高兰版,1931 年,第4 页。——原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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