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确实不是去代课,她去找闺蜜苏馨。
苏馨三十岁,读书时的成绩从来没有低于过年级前五名,名牌大学人力资源管理本科硕士一路读下来,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做人力资源经理。刚入职的时候月薪才三千五的她就有着装品位,买不起香奈儿的裙子就买香奈儿的香水,买不起迪奥的套装就买宝姿,衣柜清清爽爽,一共只有六套衣裙,追求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努力工作,不计较加班,四年后薪水已经涨到了一万,漂亮大方豪爽,有江湖气,笑语盈盈中有杀伐决断之才,颇得上司器重下属尊敬,在工作中有识人之明和用人之智。
凑齐首付后,她买了一处一居室的小公寓,地方不大,地段却还好,离单位也不算远,月供四千。米米来参加她的暖房PARTY,对于她的眼光她的独立她的能干十分倾慕,再看到她简洁的衣柜,更是觉得这个女子超凡脱俗,实在是不一般。
可是,聪敏漂亮的女子容易犯的错误,苏馨也并没有避免得了。她一直到两年前的二十八岁时才开始正式的恋爱,而且,她的同居男友非常不靠谱。
他叫周文,长相偏阴柔,工作没有,爱好是绘画,状态是未成名。
像一切没有成名的、家世普通的艺术家一样,他窘迫尴尬自傲自卑,忽而平易近人,忽而拒人千里,不断地与自己挣扎较劲,脾气有点急。
这应该是大多数人对他的客观看法了,可是在苏馨看来,他是她的天才,是她生命里的阳光,还是她的落难书生,是有一天要考了状元来娶自己的人。
苏馨爱上了他——这个天天在她的小区楼下画画和发呆的男子,她看着他穿真正破烂的牛仔裤,她看着他天天画画,下笔谨慎爱惜颜料,她看着他吃馒头和用自带的杯子接小区内免费的直饮水喝,她心里一动,去请他喝酒吃肉,推杯换盏间聊天至深夜还恋恋不舍不愿意说再见。她不觉得这一切是因为自己太过寂寞,还以为是感情上已经有了依赖。
他在愉快晚餐后的第二天黄昏时叫住了下班回家的她,回请她吃馒头,从画箱里变戏法一样拿出啤酒,还有一枝也许在花园里偷摘下来的康乃馨。就在那一刻,她爱上纯净天真的他。她决定把他从美院附近的群居床位中捞出来,住到自己的小公寓里面,天天干净毛巾浴巾送到他手里,把他的手帕都熨得笔挺,早上上班前替他做好中饭,好让他起床转一下微波炉就可以吃。
而他,为她画了无数张康乃馨,在有月亮和没有月亮的晚上,狂热地细致地画着,橙的粉的黄的红的白的,中间有一朵,直接用油彩画在苏馨的面颊上,苏馨若是年轻十岁,怕要立刻去纹刺出来,永不洗去。饶是如此年纪,她也泪光盈盈,知道自己对这朵小花永志不忘,知道要爱惜这件事这个人。
周文在他们认识后一周就搬出了宿舍,他面容平静表情矜持,看着室友的羡慕,看着苏馨的殷勤和小心,他非常的心安理得。
搬家后,苏馨激动地对米米描述当时周文的表现:“他有东晋文人的风度,不忧不惧,宠辱不惊。”
米米的回答是:“切!”
是的,米米并不拜金,可是她需要她的男人养得起他自己,也有余力照顾爱惜妻子,而不是心安理得地不工作要妻子养。男人可以没有车没有房,但是必须有一双肯工作的手和一颗体恤妻子的心。
米米不看好这段感情,可是,米米珍惜与苏馨的友谊,并没有时时大声说出自己的看法。他们也许终于还是敌不过现实,至少也有权在此刻多多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