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接不上头”

少奇同志和光美同志1966年3月25日至4月20日访问巴基斯坦、阿富汗和缅甸后,于4月下旬回到北京。我也于5月初结束了在河北农村的四清工作回来了。

当时,我满脑子装的都是关于四清的问题,急切地想向少奇同志汇报和请教,于是稍事休息后就上班了。

我走进光美同志办公室,同她互相问候几句后,就提出向少奇同志汇报的要求。这时光美同志先关了少奇同志办公室的门,怕因说话声干扰了他。然后神色异样地低声说:“少奇同志现在顾不上‘四清’的事了。在我们出访期间,党内发生了一些问题,有的事情他也接不上头。出访前他病了一场,没有看什么文件,我也是因出访被临时叫回来的,许多文件也没有看……我们出访刚回来就匆匆赶到杭州,毛主席在杭州会议上讲了许多很重要的问题,现在少奇同志正在主持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这样吧,咱们先把最近机要室送给少奇同志的所有文件,特别是有关文化革命的文件,找出来看一看,选一选,以便使少奇同志能多了解点情况。”

当我从农村回来第一次给少奇同志送文件时,他看见我时只举了一下手,表示知道我回来了,又继续埋头看文件。往日久别重逢后的热情一点也没有了。

后来,从这次政治局扩大会议的简报上,我看到了少奇同志的一段讲话:“在我们这次讨论发言中,对文化革命问题讲得比较少。对这个问题,我们过去是糊涂的,很不理解,很不认真,很不得力,包括我在内。最近,我对文化革命的材料看得很少。生了一场病,出了一次国,很多材料没有看,我还接不上头……”

当我看到《五一六通知》中说:“《二月提纲》反对把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反对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文化革命路线,打击无产阶级左派,包庇资产阶级右派,为资产阶级复辟做舆论准备……”这段话时,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不解地问:“光美同志,《二月提纲》是怎么回事?”“那时我还在河北农村,详细过程不了解。听说是以彭真同志为首的中央文革小组起草的,是针对今年春天学术批判中的一些问题搞的一个汇报提纲。”光美回答说。

“少奇同志看过没有?”我又问。

“是少奇同志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请示毛主席同意后印发全党执行的。没想到变化这么大。这里有些文件,你拿去看看吧。”她心情沉重地说。

天哪,这还了得,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等同志都被扣上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帽子;毛主席批评“北京市委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中宣部是阎王殿,要打倒阎王、解放小鬼”……这些都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啊。

在翻阅文件过程中,我发现所谓彭、罗、陆、杨的“反党问题”都与林彪有关,都因为给林彪提过意见,而且有些揭发材料来源就是出自林彪之口。

那么,林彪所攻击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反对毛主席的,我把所有文件翻了几遍,也没有看到他们反对毛主席的任何言论。难道就凭江青一句“谁反对林副主席谁就是反对毛主席”的话,这些对林彪有意见的人,都成了反对毛主席的人?难道是林彪为成为毛主席的接班人,必须先整倒这些对他有意见的人?我惊讶得不敢再往下想了。

5月下旬,我收到一份简报,说,田家英在宣传毛泽东思想的问题上也是同林彪唱对台戏的。他有五个不同意:不同意林彪说的毛泽东思想已发展到最高峰的顶峰论;不同意林彪说的学习毛主席著作,要活学活用,立竿见影;不同意断章取义地学习毛主席语录,认为只背语录是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的做法;不同意说毛泽东思想是当代最活的马克思主义,难道马克思主义还分活的死的?

我把这份简报送给光美同志看,她惊讶地说:“毛主席对田家英可是很信任的呀,他是主席的一个得力秘书,是个很有才学的人。”又说:“林彪的那些提法,有意见的不是个别人,不少人有气,据说在中央的会议上就有争论。”

很快,在机要室和秘书室的大楼内贴出了许多批判田家英的大字报和大标语,说他一贯右倾,在庐山会议时就站在彭德怀、张闻天一边了,在三年困难时期更是牢骚满腹等等。

8月5日,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发表后,江青马上把田家英同刘少奇挂上了钩,说他虽给毛主席当秘书,但却是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的人……

在批判田家英的同时,中央办公厅的新领导给机要室的主任、副主任等也扣上了“三反分子”帽子,把1959年经少奇同志处理过的所谓非法录音问题,也变成“窃听事件”重新抖搂出来。又给杨尚昆扣了一大堆帽子,而且株连的人也越来越多。一大批不为名不为利、忠心耿耿为党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机要老秘书,被赶到了“学习班”和“五七干校”。

来势凶猛的“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带着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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