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35)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走到街尽头的十字路口,倒是更加真真切切的热闹。路口的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卖家的竹编上,树杈间,店铺的小推窗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小孩子欢欢喜喜地提着莲花灯、金鱼灯,或是拉着兔子灯,在街口攀比着谁的更漂亮。不远处还有一场鱼龙舞,众人围看着,个个都在喝彩。

幽芷的目光跟随着小孩子手里的花灯,话语间有些遗憾:“小时候我有只纸糊的兔子花灯呢,是母亲亲手替我做的。”又忽地转过脸问:“你拉过花灯么?”沈清泽悻悻道:“哪里会玩过?往年这时,父亲的藤条正握在手中,罚着我记默先生讲的课呢!”幽芷笑笑:“原来你父亲自你打小就这么严厉。”沈清泽道:“那是当然。我看别的小孩子玩得那么乐,心里从来都巴望得紧。”幽芷目光柔柔地凝睇他,方欲说什么,沈清泽已经抢先开口:“芷儿,不如我俩买只兔子灯拉拉,可好?”幽芷闻言愣了愣,下一秒“扑哧”笑起来:“你和我?都是小孩子玩的了……”然而他那样期待与兴奋的神情,像个孩子兜着要糖果的神情,令她如何也不忍拂他的意,最终点了点头。

他买了一只兔子花灯,竹片做的架,纸糊的面,头上还涂画了两只红彤彤的眼睛。沈清泽起初皱眉:“这只兔子怎这般丑?”幽芷笑着轻拍他的臂,道:“快点蜡烛吧,横竖都是只兔子。”

蜡烛是分外买的,沈清泽借了卖家的烛台过了些火,又侧过烛身滴了些热蜡,最后小心翼翼地将蜡烛粘在兔肚子里头的竹片架上。

花灯一下子亮起来。

隔着纸糊的面,照出晕黄的火光,却又放大成有明有暗的光影,不停微微摇曳。

他与她各站在花灯的两侧,忽然抬头,看到彼此的脸都映着火光,额头眼睛皆是暗影,下面却又亮亮堂堂,她浅浅笑了。而他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竟也似被烛火点亮,温暖而安宁。

他们就混杂在一群小孩子中,将花灯从北拉到南,再由西拉向东。她忘记了母亲的离世,忘记了时间,他也忘记了那杂多的公务,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年龄。他们就似两个贪玩的小孩子,和别的那些吵吵闹闹互相攀比的小孩子一样,只是在尽情感受原本就应属于上元却渐渐被时间遗忘了的快乐。

回家的时候已经近深夜。他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了里门才放心地离开。

长长的蜡烛早已燃尽,他将这只兔子花灯送给了她。她望着这只丑丑傻傻却如何不叫她欢喜的兔子,心情就好似在荡秋千,一荡荡到了最天边。

她的嘴角一直噙着柔柔的笑,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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