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刀之阴面(30)

罗叔叔其实是有备而来的,他从衣服的夹层里抽出一面红色的旗帜,认真地铺展在桌上,对我们一字一顿地说:“跟着它!”这是一面中国工农红军军旗,但二哥哪里认识,他问:“这是什么?”罗叔叔笑了:“你连这都不知道,这说明我的宣传工作没做好,这是中国工农红军的军旗,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党旗。”

“罗叔叔,你是共产党员吗?”我们都问。

“是的,我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成员。”

罗叔叔第一次对我们公开他的秘密身份。

尽管家里早有这种猜测─罗叔叔是共产党员,但是真的在眼前得到他本人这么活脱脱的证实时,我们还是备感震惊。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我们没有表态,而罗总编心里似乎有的是说服我们的底气。这件事就像一个急于想出嫁的姑娘遇到了求爱者,结局是笃定的。就这样,当天下午,我们进了山,去了墓地,当着父母亲的英灵,举行了庄严的入党仪式。最后,罗叔叔对我们说:“从今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战友情比兄弟情还要深,贵就贵在今后我们要生死与共、志同道合,为了一个主义-英特纳雄耐尔-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来,现在我们把手放在一起,你们跟着我说,共产党万岁!中国万岁!日寇必败!中国必胜!”

我清楚地记得,这一天是1938年6月20日。

一个月后,我们三人先后回到上海,参加了第一次党组织活动:长江七组的成立仪式。会议是在赵叔叔的轮船上开的,与会的有罗叔叔、赵叔叔、郭阿姨,我们兄妹三人,还有罗叔叔的司机,共七人。今后我们就是一个小组,罗叔叔是组长,赵叔叔和二哥是副组长。在这个会上,二哥把他从老家猪圈里挖出来的宝贝:九只金元宝、十根金条和一块金砖,作为党费交给了组织。罗叔叔问了我和阿牛哥的意见,我们也表示同意。罗叔叔拿出一只金元宝,对我说:“这一只你留着,是你父亲给你的嫁妆。”

我不要。罗叔叔和大家都执意要我收下,于是我就收下了。然后罗叔叔又拿出两根金条交代二哥,让他去开办一个公司。二哥是有做生意天赋的,后来他就是靠这两根金条启动做了生意,当了大老板。

阿牛哥留在船上,做了赵叔叔的帮工,我呢,罗叔叔把我安排去了一所中学当老师。我们基本上隔十天聚一次,再次见面时,我和二哥、阿牛哥居然都没有马上互相认出来,因为我们都是全新的身份、异样的穿着:阿牛哥是船夫的打扮,赤膊,折腰长短裤,一块脏毛巾搭在肩头,像煞一个船工;二哥在人中蓄了一字胡,西装革履,扎领带,戴着金戒指,俨然一个阔老板;我扎着一根独辫子,穿着蓝印花布斜襟衫,朴素的样子像个刚进城的乡村姑娘。这次见面,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二哥给阿牛哥搞来了一支英国人造的小口径步枪,据说射程有五六百米远。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二哥又带来了一支长枪,这是一支改造过的狙击步枪,德国出产的,配有望远镜。就在这次会上,罗叔叔第一次给阿牛哥下达了任务-暗杀二哥曾经的好友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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