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十八岁的白露独自跑来北京投靠邵蓉。她是她在这座偌大的繁华都市中唯一熟悉的人。她的学费问题,只能请邵蓉替她想一想解决办法。
当时邵蓉沉默着抽完一支烟后才说话:“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女人如果急着要用钱,就只有一条路。”
虽然她不明说,白露也清楚地知道那是一条什么路。学生时代,她读过老舍的《月牙儿》,月牙儿母女都为生活所迫沦入风尘,当时读来只觉这个故事离现实是那么遥远,是万恶的旧社会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她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区别仅在于月牙儿是为了生存,而她是想读大学——其实她也是为了生存,想读大学无非是想换取更好的生存。
邵蓉已经在走这条路了,她亦是为了生存,为了她父亲的生存。她高三那年父亲查出尿毒症,治疗费用很快就让家庭的经济状况陷入入不敷出的地步。为了保住父亲的生命,她没有参加高考提前结束学业来到北京打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想要挣到给父亲透析与换肾的手术费,靠在工厂做工或在酒楼端盘子的钱是绝对不够的。她就这样下了海,在一家夜总会做小姐。她从未对家人提过自己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钱,家人也从来不曾细问,或许父母其实心知肚明却没有勇气戳破那层窗户纸,对外只说女儿幸运地进了一家大公司。
天真单纯的少女白露还真以为邵蓉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巴巴地跑来投奔与求助。她和邵蓉一直都关系很好,哪怕她去了北京后还是始终保持着联系,所以遇到困难她本能地想到邵蓉或许可以帮她。
“露露,我赚的钱除了自己吃用度日,其他都一分不剩地全寄回家去给我爸治病了。但凡我手头上还有一点钱,我也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这条路像黑社会,进来容易出去难,即使你脱了身也还是一直有个案底跟着。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
邵蓉的话让白露整晚都睡不着,半夜她干脆爬起来,坐在窗边凝视夜空。墨蓝夜空中有一弯银白色的月牙儿,旁边一粒星子都没有,唯有它孤零零地在天幕上挂着,像一小片剪纸,光茫黯淡微弱,渐渐地被乌云笼罩……
第二天,白露就和邵蓉一起去了她工作的夜总会。妈咪听说她才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还是干干净净的处子之身,喜上眉梢:“现在的处女很值钱,如果你真是第一次,我绝对能替你找个肯出大价钱的好买主。”
白露臊得满脸通红,低下头根本不好意思接话,还是邵蓉见惯不怪:“妈咪,大价钱是多少钱?”
“孙老板曾经提过想找一个干净学生妹,渡夜资他愿意出五千块。按老规矩,钱我们三七分成。”
“孙老板。”邵蓉眉头一皱。
“怎么样,小妹妹你是不是考虑好了?考虑好了我现在就可以付订金给你,收了订金就不能反悔了啊!”
白露越听越紧张,她咬紧下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邵蓉一眼:“蓉蓉姐,我……”
“妈咪,要不今天先这样,让她好好想想再说吧。”
妈咪也不步步紧逼,只是款款劝说:“行,小妹妹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女人迟早都有这么一天,想要赚钱就别顾虑那么多。何况这年头观念越来越开放,男人对女人的贞操要求也没以前那么严,以后照样找男朋友结婚。就算真遇上一个较真的男朋友也还有处女膜修复手术呢。”
私底下,白露悄声询问邵蓉:“孙老板是谁,三七分成是什么意思?”
邵蓉告诉她,孙老板是她们夜总会的一个常客,一个个头不高体重却超过两百斤的大胖子,最是色迷迷不过,她们背地里都管他叫死胖子。三七分成是指五千元渡夜资得分三成给作中间人的妈咪,也就是一千五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