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比镇静地坐在考场里,手里揣了两条红塔山;头一回给人送礼,想到日后行走社会难免要阿谀逢承,抱着增长社会阅历的积极态度,坐等驾校的师傅进场。
杨师傅看到我,露出了伤春悲秋的脸色,抽了抽嘴角,安慰我说:“小姑娘,路考别紧张,前面几次全当积累经验。”
我把注意力重点集中在怎么掩人耳目,把红塔山低调地送出去,认真表态:“教练你放心。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我不会辜负你。”
杨师傅的神色很阴郁,“张杨,你等会慢慢开就行。只要不出人命,一切好说。”
作为一个风雨无阻地参加驾校练车的认真学员,挂了五次路考之后,我对路考这件事已经非常娴熟,深知天命难为,路途多舛。经历了一些操作和判断上的失误,考官和我一起体验了几回生死边缘的刺激感觉之后,我一路向北成长为这个驾校最负有盛名的马路杀手。
我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交通法规满分通过,马哲政经毛概邓三样样精通,路考逢考必挂让我需要重新认识一下理论和实际的复杂关系。
罗依然听说我的遭遇之后,很同情杨师傅:“驾校的教练拿一回奖金不容易,你再不别考了,太丢我们大学生的脸了。”
我表示誓死不会停止向路考通关这一宏伟目标前进的脚步。
罗依然想了很久:“让杨师傅和考官通个气,你送两条烟进去,考试的时候忘了什么动作让考官提醒一下。”
这个提议让我霍然开朗,顿觉星光灿烂,当即买了两条红塔山打算东山再起。
旁边的人已经陆续上车,时机已到,我从袋子里把红塔山摸出来:“杨师傅,等会路考……”
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我同杨师傅抱歉道:“我接个电话。”
罗依然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张扬,我在妇产医院看妇科,你过来一下。”
“罗依然,我今天路考,有什么生理困难,等我翻身农奴把歌唱完了再说。”
罗依然沉默了片刻,声音很飘渺:“我要堕胎。”
“……堕胎?你哪来的胎?”
她不语。
我手一抖,红塔山“啪啦——”掉地上。
“罗依然,你先不要冲动,草菅人命是要折寿的,孩子他爸是谁?”
两下提示音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当即提了包往外头奔,为了纪念我即将逝去的第六次补考,临走前与杨师傅保证道:“杨师傅,我有个闺密现在生死攸关,我必须前去拯救她。您能不能帮我再约一次路考,下礼拜三,我们不见不散。”
杨师傅的表情顿时很欢愉:“可以。人命要紧,人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