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侯》(38)

奕劻:“你讲,你讲。”

侯久满说道:“标下的岳丈,甲午年随宋庆统领征战东北,死于幕府,至今未能尸骨还乡,标下……”

“等等,等等,太后不是做主,赐婚阿尔萨兰,已命你休了前妻吗?” 奕劻打断侯久满。

“正是如此,标下才难以启齿,想我……想我……”侯久满开始抹泪,“想我先父与岳丈大人,当年沙场有约:生则杀敌并肩,死则饮酒邻丘。此愿谆谆,而标下至今未了先人遗愿……”

奕劻看看,沉默一阵:“想移葬前岳父的灵柩,大孝,大孝啊!尽管匪夷所思,太后知道了难免怪罪,本爵就替你担着,返粤之前,你就先去趟关外吧。”

“谢王爷大恩!谢王爷大恩……”侯久满磕了三个头,接着掏出张银票放在桌上。

奕劻跳起来:“这是干什么,本爵已经收了你的枪。”

“王爷,标下听讲,今年淮北大水,朝廷有‘救捐’一说。”

奕劻怔怔:“有哇。救灾捐官,今年格外优惠,可八折收银,并当即开给凭照。四品的候补道台以下,各有定例。怎么,侯大人是想为公子……”侯久满点头称是。

是夜,京师驿馆客房内,正良等三人跪在地上,侯久满低声说:“听着,为父带你等出来,除了忧虑你等在家惹事,也有大事要你们去做。除了动迁你等外公遗骨,接回门老先生孙儿,还有一事,我儿要发誓守密!”

唯有玉姑站着问。侯久满:“你不用去,最好回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玉姑:“不,无论何事,我也要去。”

妹仔:“阿爸,您说吧,我等定然口不露牙,牙不漏风!”

“……好!”侯久满看看玉姑,从袖中掏出三张纸条,给了正良等一人一张。四人齐看,纸条上写着:分赴辽东,各寻戴梓。

“这戴梓是何人?”玉姑问。妹仔“嘘”了一声。

侯久满收回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这八个字记住了?原本该阿爸亲自去,但不知太后何时召见,那门老先生又身子堪忧,不能久拖。”

妹仔道:“阿爸,不用多讲,我等明日一早动身!”

“阿爸所托之事,甚是危险,这戴姓人毕竟是钦犯之后。”侯久满又取出三封信札,分递正良等:“此次来京,阿爸特意为我儿每人捐了个候补道台,你等寻人时,这四品道的凭照,或可给你等些许方便和保险。”

妹仔等看看信札,又相互看看,正良带头,可言、妹仔随之叩首谢阿爸。侯久满满怀疼爱与忧虑,一一看着自己的儿女:“……玉姑,你还是留在京师。”

“不,这种事情,怎能落了玉姑!”

侯久满:“此事险恶,你一个女儿家……”

“不让我去,玉姑现在就大声吵吵了!”玉姑放声大喊,“喂—这里有人……有人想要……”

“住嘴!” 侯久满急忙喝道。

庭院暗处,一直坐在暗处监视侯久满的赵秉钧的眼珠闪着狼一般的光。

妹仔等走出门,看看凭照,再相互看看,笑起来。可言:“道台满街走,通判贱如狗。哈哈哈……”正良紧忙提醒:“轻点儿,轻点儿!”

看着儿女出门之后,侯久满自语:“唉—,大清的顶子打折,办国家的事也得如此鬼鬼祟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突然,有个纸团从后窗抛到侯久满脚边。侯久满看看后窗,急忙打开纸团,那上面写着:门外有人!侯久满惊愕地看向窗外……

庭院内,赵秉钧的坐处,只有一只茶杯,已不见人。

一条黑影从驿馆后墙跳下,匆匆而走—此人正是善缇。

侯府,阿尔萨兰在房间门口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拿着电报,惊诧自语:“四个小东西全去了辽东?”思忖一阵,腹痛得令她不禁呻吟,朝门外看看,挣扎着走出。

侯夫人在伙房与木棉择着菜,侯夫人掏出封信递给阿六:“阿六,这是你要的家书,我在信里代你问了问孩子。”

正喝水的阿六忙不迭地接过信:“有劳老妈妈,有劳老妈妈了。”

木棉接着问:“老妈妈,这几日不知怎么的,我这牙总是疼得要命。”侯夫人朝木棉口中看了看说等等,便起身切了片生姜,递给她:“你咬在痛处。”

阿尔萨兰扑跌到门口,撑着门框看着。

木棉咬了会儿,直点头:“灵验,灵验!太谢谢老妈妈了。”

“你,出来。” 阿尔萨兰对侯夫人说道。

侯夫人站起,怯怯地问:“是叫我吗?大、大福晋。”

“你!”阿尔萨兰转身离去。侯夫人紧忙跟出。

“你为何在我府里,收买人心?” 阿尔萨兰捂着小腹走入房间,侯夫人跟在后边:“冤枉啊,大、大福晋,小妇人绝无……”

“什么小妇人?来了没有几日,府里谁人不知,天上掉下个菩萨似的老妈子?” 侯夫人吓得更加怯懦。

“什么‘大福晋’,听着,每个月的这个时辰,我这肚子都疼得挠炕上房的,你是过来人,有招没招?” 

侯夫人抬眼看了一下阿尔萨兰,怯怯地:“其实……其实……大福晋只是行经腹痛,若是……若是生养了孩子,就好多了。”

阿尔萨兰气得一拍桌子:“你这不是成心怄人吗?我……我说的是现在怎么办!”

“大福晋若不嫌老妇人腌臜,老妇人或许可以试试。”

阿尔萨兰:“还啰嗦什么,快着点儿!”

侯夫人忙看看左右,在盆里洗了手:“大福晋最好趴在炕上。”阿尔萨兰紧忙趴下。

侯夫人按摩着阿尔萨兰的腰背,阿尔萨兰舒适地哼哼着。

“我问你,你生养了几个?”阿尔萨兰闭着眼睛。

侯夫人朝阿尔萨兰的脑后怨怼地看了一眼:“……回大福晋话,老妇人曾生养一儿一女。”

“什么叫曾生养,是夭折了,还是卖人了?” 阿尔萨兰奇怪地问。

侯夫人轻轻长叹:“唉—是送人了。”

阿尔萨兰吃惊地睁开眼:“两个都送了?”

“都送了。”侯夫人的声音极低。

“唉,谁让你嫁了一个没本事的男人。” 阿尔萨兰怔怔道,重新闭上眼。侯夫人看了看,张张嘴,又无可奈何地闭上。

枪炮局吴丁贵住房内,门老先生捂着肚子,也在床上呻吟。吴丁贵提着食盒走入:“门大师傅,开饭……哟,这是怎么了?”

门老先生:“不知为何,腹部隐隐作痛。”

“肚子上又没刀伤,怎么会腹部疼痛?您老过去是不是有什么病根?” 吴丁贵诡异地端详着门老先生。

“别的病有,就是不曾腹痛……”

“要不,我扶您上趟茅房?” 吴丁贵扶起门老先生,诡异地笑笑。

门老先生昏继续睡着,痛苦呻吟。

突然,一把匕首从门缝插入,拨动门栓。接着,一光背黑影闪入,摸到床边,从床下拖出个包裹,打开翻找。门老先生突然惊醒:“何人?!”那人一拳将门老先生击倒,蹿出门去。紧接着,门外传来吴丁贵的喊声:“偷儿,哪里跑!”

吴丁贵光背提刀追出,前面并无他人。于是边虚张声势,边回过头喊:“站住!站住……”房内,门老先生捂着腹部挣扎到门前,疼得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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