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卧月功法》并不是一本武功秘诀,而是来自修真界的一本奠基书。它的作用无非是让人的六识达到更加灵敏的层次。眼睛看到一样事物,要把这事物的图像发向脑中,再由脑中做出指令,这一连串的神经反射动作,平常人练武,很多时候就是通过反复的锻炼而加快这个过程。何盈却不是,她是直接清养了六识。
这《卧月功法》的作用平素也显不出来。只有到了生死关头,当人体的潜能激发的时候,它才会显出作用。何盈要不是经过今日一战,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有如此本事。
想那《卧月功法》流传于人世也有多年,可是谁也不会像何盈一样,带着穿越过的灵识来练习它。因此,何盈的这种种表现,却是世上之人第一次见到。
现在的她,眼力、听力、嗅觉、触觉,还有潜意识,这些六识都远胜于常人。因此,她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很快地做出反应。
当然,这阵子的剑术锻炼,也是大大有用的。她的六识最过人,如果眼睛看到了,耳朵听到了,手上的动作却不能同步,那也是无能为力的。她刻苦锻炼剑术,使得她的动作与神经反射,能够达到真正的协调一致。
段落自然知道公子离已经恼火了,因此,他的心情也是大大的不好。他恨恨地看着何盈,慢慢地,眼睛现出狼一样的杀机。他现在已经想好了。眼前这个小子,实在是一个劲敌。如果他只想着伤人而怕不小心杀了她的话,就会失去先机,使得自己一世英名付于流水。所以,他下面的动作,将会变得更加直接。他只要胜利,何盈的生死,再也不是他能考虑的。
他的这次杀气,如有实质。何盈很敏感地感觉到了。她本来锻炼得极为出色的六识,现在经过生死场后,已经充分地发动起来。不过,她也不怕,依旧是那么一副淡定的表情,暗暗地想道:我现在有一种可以掌握一切的感觉。所以,你的杀招尽管来吧,我才不会害怕呢。
段落把手中的剑缓缓地侧刺过来。银白色的剑光映着窗口透过来的阳光,发出一道道七彩光芒。这七彩光芒在美丽之外,更有一股浓烈的杀机。他把剑对着何盈,缓缓地说:“何玉小公子,刚才在下是轻视了你。现在,我以剑客的尊严来起誓,下面的每一招,我都会全力以赴。”
他的神情非常庄严,甚至可以说是对何盈的一种看重和尊重。这个剑客的时代,十分重视来自对手的尊重。可惜何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只是觉得好笑:你要全力认真的杀了我,却还要摆出一副我应该为你如此用心而感激的表情来。
因此,她的表情极淡,甚至还带着一股冷笑。这个冷笑激怒了段落。他眼光一阴,沉沉地说:“原来,何公子看不起在下?”他一句话刚完,口里就发出一阵狼呤虎啸声。
随着他这声啸叫,他手中剑,大开大阖,直如黄河奔涌。瞬时,一股强大的内力夹着剑气,直向何盈冲来。这是一股狂风般的冲击。何盈小小的身子,因为没有多少内力,不免有点摇晃不稳。
在众人眼里,何盈现在就是一只处于海浪中的小船,随时随地会被这浪水完全的掀翻过去。四皇子已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他的动作,都落到了他三哥的眼中。看到弟弟对于何盈如此在意,三皇子的笑容,更加深了。
何盈暗暗叫苦,她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段落攻来的每一招式,可是她的动作,却有点跟不上来。没有法子,这股内力形成的劲风,实在是威力太大了。
不过,能够看穿来招,也就很了不起了。于是,在段落如狂风暴雨的攻击中,只见何盈的身子颠颠倒倒、七零八落的。要么向前走上一步,偏偏上身似乎承受不住,险险地从段落的剑尖不到一寸处一闪而过。要么后退一步,偏偏脚下有点乱,好几次险象环生,差点儿就被那剑尖把脚掌斩断。每一次都险到了极致,却也每一次都化险为夷。
众人这时浑然忘记了置身何地,直看得惊心动魄,激动无比。一个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每一次何盈险险地让开,就是一阵叹息声和叫好声。
他们没有办法说出更多的话来。段落的这一套狂风暴雨式,一共一百零八招,是他的成名之作。这一套剑法,每一招使出来,不但如狂风暴雨,还极快极烈,如同海上的飓风,似乎要把一切都给毁掉。
何盈苦苦支撑,她觉得自己成了在钢丝上练杂技的人。可怕的是,那钢丝还是她第一次走,而且没有任何的保险。随时一个不慎,就会落个尸首无存。
看到那剑风又向自己胸前横扫而来。剑招一出,何盈就看到他左侧胁下好大一破绽。以她现在的能力,自是没有法子一剑刺向那个破绽。可是她却可以左脚一提,剑尖一指,直刺向那破绽所在的地方,逼着他无功而返。
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招了。在二十次死里逃生之后,何盈那在生死关头激发出的六识,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她的眼光更敏锐了,动作相应也快了一点。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没有内力,可是只凭着这个快,何盈这一只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也可以稳稳地在每一个涡流中,找到水流的来势和去势。
因此,段落每一招刚使出来,何盈必然会像与他配合了千百次那样,恰在此时的踩中一点子,攻向他不得不变招的破绽所在。
“奇怪,这小子身上明明没有任何的内力。”坐在三皇子左侧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喃喃念道。不止是他,所有的人都发现了,这个叫何玉的小子身上没有任何的内力。她的剑法也不成系统,每一招似乎只是看着段落的招数,随机应变而使出来的。
“这是什么剑式?”所有的人心里都泛起这个念头。周远站在四皇子旁边。他是周城的四大公子之一,同时,他还是周城名副其实的第一剑客。当看到何盈出招时,他的脸色越来越是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轻声对一旁的周演说:“四殿下,你这个小兄弟没有真正练过剑术,也没有内力。她能与剑术一流的段落战到现在,凭的是她过人的眼力和近乎本能的敏捷动作。你看她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点,似乎早就了解了段落的招数,算好了每一处地方。要知道,就算是段落的师父,也不可能对段落的每一招式做到了如指掌。”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个何玉,还真是让人看不明白啊。”
何盈的武功,没有一个人看得明白。在众人的感觉中,她明明只是一个弱不胜风的弱质少年,却偏偏在段落狂风一般的攻击中傲然挺立。不但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表现,却是更加从容起来。
狂风暴雨似的招式攻击是不可能持久的,毕竟要耗费大量的内力。因此,何盈挺过了三十招后,段落的处境就堪忧了。公子离这时铁青着脸,目光发出怨毒的光芒。他本身也是一个一流的剑客,自然知道段落的处境了。
何盈只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轻松了不少。段落的一招一式之间,虽然还是剑风如浪,比之开头已弱了不少。而随着剑风的减弱,他招式之间的破绽更加明显起来。何盈无须再集中全力来稳住身形,出剑之间敏捷多了。
段落抿着嘴,忽然手中的剑颤抖着发出一声龙吟,波光分为三段,如鬼如魅地向何盈的双眼、胸口、下腹攻来。其实这剑只是一招,却因为他手颤抖间,剑光迅捷绝伦,所以似乎是三把剑同时而出,分三招攻向何盈。
何盈的心,静到了极致。她清楚地看到,段落这一招,表面上华丽无比,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了。他刺向自己的剑招中,已经出现了两道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