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凡:大人物时代的小人物命运/刘天时(2)

贫寒少年爱好上马克思主义

在作为被钦点过的“小人物”登上时代舞台之前,李希凡的故事是从演绎一个贫苦少年为生存挣扎而开始的。

上个世纪40年代,北京郊县通州,李希凡是一个普通人家6个孩子中的一个,父亲失业重病,家境衰落,13岁开始,他先在洋服店当学徒,继而是印刷厂的童工。逃难、遭师兄欺侮、半饥半饱、投亲靠友……经历着一般旧社会穷孩子生活的辛酸和粗粝。

20岁时,他寄居在山东姐姐姐夫家,工作是早晚接送外甥上下学,晚上给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授姐夫赵纪彬做笔录。

“姐夫说马克思不说马克思,说卡尔;斯大林呢,是约瑟夫。我就想这卡尔是谁?约瑟夫是谁?”于是白天,李希凡在做完家务后开始在书架旁逡巡。马列选集、鲁迅小说、苏联文学,开始了他的启蒙。

没有什么意外的,贫寒少年李希凡爱上了马克思主义,“逐步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同时,由山东大学文史系旁听生,经华东大学干部培训班,后入山大中文系正式读大学,再接下来,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研究生班,李希凡几番努力,终是踏上了一个文化人旅途。这期间,我们的祖国,也经历着改天换地的变化……

“小人物”打响“可贵的第一枪”

转折就发生在1954年的春假。这个转折,既是李希凡本人的脱颖而出,“人生从此不同”,也牵扯出50年代中国最重要的一轮文化批判,涉及了更多人命运的变故。

让我们稍微蒙太奇一下让这一切开始的那个偶然。4月的北京,假期中百无聊赖的李希凡,有朋友蓝翎来访,两人聊着聊着,说起最近《光明日报》上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观点,都感到“不对头”,于是商量着写个文章。

“先是蓝翎写了初稿,然后我修改誊抄。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是坐在床上的包袱上写的。那时候我刚有了第一个孩子,宿舍不大。”

这篇题为《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的文章,发在《文史哲》杂志1954年第9期上。文章的基本观点是对俞平伯提出挑战——“俞平伯先生未能从现实主义的原则去探讨《红楼梦》鲜明的反封建的倾向,而迷惑于作品的个别章节和作者对某些问题的态度,所以只能得出模棱两可的结论”;“俞平伯先生不但否认《红楼梦》鲜明的政治倾向性,同时也否认它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俞平伯先生的唯心论的观点,在接触到《红楼梦》的传统性问题时表现得更为明显”。……

文章写就写了,发就发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属预料之外了。

首先,毛泽东看到了,发话了:“看样子,这个反对在古典文学领域毒害青年三十余年的胡适资产阶级唯心论的斗争,也许可以开展起来了。事情是两个‘小人物’做起来的,而‘大人物’往往不注意,并往往加以阻拦,他们同资产阶级作家在唯心论方面讲统一战线,甘心作资产阶级的俘虏……”(1954年,《关于红楼梦问题研究的信》)

很快,《人民日报》在毛泽东的授意下发表袁水拍文章《可贵的第一枪》。

10月,主题座谈会召开,除了李、蓝两个“小人物”,文艺界的“大人物”都出场了。郭沫若、茅盾、周扬先后发表题为《三点建议》、《良好的开端》、《我们必须战斗》的讲话,俞平伯“唯心”、冯雪峰——时任《文艺报》主编,曾对李、蓝二人文章提出修改建议——“压制革命力量”、反动思想的根子——胡适和他的自由主义,遭到全面清算彻底判决……一篇小小文章搅和得全国文化界、思想界波澜壮阔。

“目瞪口呆,再也插不上嘴了。”始作俑者之一的李希凡,就其个人功名而言,开始了风光得意的航程——

1954年当年即当选全国第二届政协最年轻的委员;1955年,出席第一届全国社会主义建设青年积极分子大会,并获奖章;同年6月,作为新闻界代表,出席国际青年联欢节,出访东欧和苏联——初夏时节,火车专列穿过莽莽西伯利亚,餐车里,音乐欢快,文艺代表团的活泼的女孩子正在耐心教红人李希凡跳舞……“我怎么学也学不会,到了冰岛共产党主席女儿邀请跳,还是踩了人家的脚……”

偶像的烦恼也总还是幸福的烦恼。当年李希凡和蓝翎遭到的追捧也是相当广泛的。一个有名的例子是:当时中国人民大学被普遍认为最有才华的女学生程海果,就将“两个小人物”名字中各取一字,“林希翎”,定为自己的笔名。而据李希凡说,他两年前为编艺术史申请经费,财政部长项怀诚慷慨地答应,笑说,自己当年可是李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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