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葬
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粉雕玉琢的皮肤,瓜子脸,细娥眉,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修长而白皙的脖子。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她身穿一套白色的衣服,那衣服很合身,不只把她玲珑的曲线烘托了出来,也更显美丽。她的表情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二柱子见过不少死尸,其中疾病死的人面相是异常恐怖的,却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这么安详的尸体,要不是她的面色泛着一种苍白,几乎以为她还活着!
一块银元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很多,才四月中旬的天几乎和六月差不多,热辣辣的太阳照射下来,整条街道又热又闷,给人一种进蒸笼的感觉。二柱子把头探出屋檐瞄了一眼,立马就把头缩了回去,简直是太热了,才这么一小会儿就晒得他头顶生烟。
“老天爷几时才能发发慈悲下场雨啊。”二柱子喃喃地念叨着,索性解开上衣的扣子用力扇起来,没想到就连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而这么动几下反倒把他自己搞得满头大汗。回头看了一眼店内的罗掌柜,只见他挺着个大肚子半躺在竹凉椅上,摇着蒲扇偶尔喝口凉茶,看样子倒是挺舒服的。
可惜二柱子只有羡慕的份儿,然后把身子往里挪了挪。像他这样的小伙计,只能在店门口蹲着,还不能挡着门面。想进内堂乘凉,那是老猫闻咸鱼——休想!
说起二柱子做事的这家店铺,名号在这个小镇上几乎是人人皆知,而且是本行里唯一的一家。像这样的情况,独一份就意味着赚钱,而且是赚大钱。店里生意好,那么二柱子这个小伙计也应该过得比较滋润才对。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他有时候甚至会显得低人一等,其原因是这家店做的都是死人生意——卖棺材。
这间叫做罗记棺材铺的店开在小镇北面的一个当街铺位,大到棺材,小到香蜡纸钱都有得卖。这样的生意每个人都需要,但每个人都不喜欢,因为他们觉得做这种生意的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沾染些晦气。所以没多少人愿意和罗记棺材店打交道,连带的在这做事的二柱子也经常被人歧视。
不过二柱子并没有因为这些而烦恼,这年头有口饭吃有瓦遮顶已经很不错了。回想三年前自己单身一人逃荒到这个小镇,要不是当时罗掌柜看着他老实收他做伙计,说不定早死得骨头都可以打鼓了。所以就算一个月下来只有十多个铜板的工钱,他也很老实地做着。
二柱子探出头朝街头街角望了几眼,在这里做了三年多别的没有,眼力还是学到一些。见没什么顾客,他便一溜烟地跑到后院从井里打起瓢凉水猛灌了一通,直到全身舒坦了才匆匆地跑到店门口,正好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
看这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似乎挺富贵的派头,二柱子连忙迎进门来,与此同时罗掌柜也把蒲扇放到一边,等他就座后才问道:“敢问贵客打哪儿来,有什么可效劳的?”
“我是叶府的人。”那青衫男人趾高气昂地说道。
“原来是叶府的老爷,柱子给老爷上茶。”罗掌柜心中甚是高兴,叶府在本镇可算是名门望族,出手又阔气,和他们做生意肯定大赚。罗掌柜暗中向二柱子打眼色,也算他机灵,连忙泡了杯好茶端给那青衫男人。
青衫男人揭开杯盖嗅了几下,脸色终于舒缓开来,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叶府的下人而已,称不上老爷。”
“哪儿的话,不愧是叶府这样高门大院里出来的人,看看您这气度,果然不是我们这种平常人能比的,称您一声老爷不算过。”罗掌柜低着头恭维着。等青衫男人喝了两口茶后才开口问道:“敢问是府上哪位仙游了?您放心,本店虽小但样样俱全,一定帮您办得体体面面。”
“过世的是我们府上的丫头,不过她生前很得二夫人宠幸。二夫人是个善人,为此伤心了很久,也嘱咐我办这事,算是了一桩心愿。这个……办就不必了,以免二夫人触景伤情,但棺木一定要上好的。罗掌柜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罗掌柜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当然明白青衫男人的意思,那丫头只是个下人,就算生前再得宠信,死了还不是一了百了,送她个棺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他口中的“上好棺木”值得推敲,罗掌柜暗暗思索了片刻,便点头答应道,“这个您放心,上等棺木是有的,后院就有成品,价格也实在。”
“嗯,”青衫男人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罗掌柜还需办件事,这场买卖才能定下来。”
“您请说,能办的一定帮您办好。”
“算不得大事,这丫头是南山石墩村的人,人死嘛,讲究个落叶归根,所以二夫人希望把她运回老家安葬。不过我们手上腾不出人,所以想向罗掌柜借个人手。”
“原来是这样。”罗掌柜看出了些苗头,叶府那么大怎会腾不出人手,不过大家都是下人,没理由帮一丫鬟送葬,只是碍着二夫人的面子不好说出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