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最难吃的鱼香肉丝

她情不自禁地将手插入他的臂弯。

最难吃的鱼香肉丝

哪怕是全世界最难吃的鱼香肉丝,

也要两个人一起吃呀。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家世,她还会爱他吗?

他家大厅奢丽堂皇,落地长窗上,玫瑰窗帘轻轻摇曳。他的家人微笑迎出,她却惊窘低头,看见自己简单的凉鞋赤足,在哪里沾了一脚的泥?

她自此开始拒绝他,一如那天坚持不肯踏进客厅的红地毯。

她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儿,猪血红泥地里开出的花;他的笑却如此清朗,仿佛羊脂白玉和天上淡淡流云。她记起《天仙配》里的董永,日日记得七仙女的俯就,永远觉得自己不配的董永,真的幸福吗?

他的眼睛却固执,无论她如何回避躲闪,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她不忍,因而更不能不说:“我不是一个好的贤妻良母,我连饭都不会做。”

他急了,“我们家哪里需要你做饭。”

“但如果,”她脱口而出又匆忙收住,良久,缓缓掉过头去,“如果你不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你所有的家务都得老婆承担,做饭洗衣买菜,你还会觉得不需要吗?”

她站起时动作太猛烈,椅子铿然倒地——闷响,仿佛自很远很远处。

第七天了,她又一次在深夜陡然跳起,才知惊醒她的,乃是手机的不响。她力竭地倒回床上,而枕上尽湿,原来,梦中也可以有真实的泪。已经一个星期了。

第八天他终于出现,她心跳加速,准备在他开口之前先挥刀斫断一切,他却把手里捧着的饭盒小心地打开:里面装了半盒——只好说是笋与肉。

她的目瞪口呆让他笑了,“我去买了一本菜谱,在家里练了一个星期,这是我炒的鱼香肉丝。”

他说:“我想过了,真有那种情况,我会和你一起做饭洗衣买菜。做饭其实很简单。”他热情举筷,“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看着他大挟一筷,送进口里,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表情越来越苦,半晌喃喃道:“天,如果这是鱼香肉丝,川菜馆的大师傅会集体游行抗议示威的。”她终于“扑哧”笑出声来。

她怎么会这样傻呢,竟然忘了爱情其实就是两人携手,共同承担生命中的丰饶与酸辛,无论贫与富,贵与贱,健康或疾病,她都将生生世世,与他为夫妻。天悬地隔又有什么要紧,爱原是天梯,将七重天与十八层地狱一一联结,他们所拥有的,便是天地之间无限广袤的宇宙。

她微笑举筷,哪怕是全世界最难吃的鱼香肉丝,也要两个人一起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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