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史精品年度佳作2011(25)

五十年代在台湾殉难的吴石将军

——挥泪忆和父亲走过的岁月

吴韶成

父亲吴石虽然牺牲60多年了,但他的音容于我却依然难以释怀。父亲戎马一生,未给子女留下寸土片瓦,但其为人、品德、修养、学识,则是我终生享受不尽的财富。谨以片段回忆,寄托对父亲的无限怀念和哀思。

两度赴日学军事

1934年夏,父亲从日本陆军大学学成归国,举家乘苏联邮轮回到上海。航程近五昼夜,中间有两天风浪特大,母亲和大哥、小妹晕船,躺在床上不想动,唯独父亲带着我这个小男孩上了甲板,远眺太平洋风光。父亲亲切地对我说:“你看!天有多大,海有多宽!风浪不停地拍打着,多么伟大!”我听后也跟着喊:“真好看!真好看!”其实那时我什么也不懂。

船靠岸后,亲友们熙熙攘攘来接我们,安排住进旅馆,并于当晚摆了一席上海菜为我们全家接风。大人们喝酒,畅谈阔别之情;我们这几个小孩大口大口吃菜。有位阿姨给我盛了一碗鸭汤,鸭汤的味道好极了,只是太油腻,吃后不久就感到胃难受,呕吐不止。因为在日本,我们每天都像日本人那样,吃的是粗茶淡饭,也就是酱汤、腌萝卜干和一小碗米饭,很少吃这么油的东西,所以我的小胃实在享用不了。直到今天,我仍不敢再沾鸭肉。

从小母亲就溺爱我,还给我取个“弟弟”的小名,全家都这么叫,亲友也这么叫,这小名一直用到我长大成人。每天一大早,刘斐伯伯(字为章,湖南醴陵人,曾任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军令部厅长、军政部次长。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全国政协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就到我们家门口喊“弟弟、弟弟”,我就跑出来,刘伯伯逗我玩一会儿后,父亲就出来了,提着包和刘伯伯一道送我上学。

当时家里还寄居着何蕴申伯伯(字敦诚),他是父亲的老师何梅生先生的第四子,在日本学法政。父亲要我拜他为师认汉字。小时我调皮好玩,不认真学。有一天,我实在太过分了,把何伯伯气哭了。晚上吃饭,母亲开玩笑,笑眯眯地说:“今天真好玩,学生没哭,老师倒先哭了!”父亲一听,当时就火冒三丈,呵斥母亲怎能对老师这么不尊重,不能这样惯孩子。接着,他又给我讲了一遍尊师之道。这件事令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父亲先后两次东渡日本,先入炮兵学校学习,后入日本陆军大学学习,均以优异成绩卒业,成为熟悉日本的军事专家。他收集的各类兵书及机密资料刊物,同行李加在一起共56大箱,都由母亲亲自收拾,一一登记造册。母亲比父亲小10岁,曾在福州女高上过学,十分勤劳贤惠,为抚养教育儿女劳累一生。特别是战乱时期,父亲不能顾家,全靠她一人带着我们奔波。

父亲在日本学习期间,广交朋友,除国内去的同学、同乡外,还有不少日本朋友。我还记得有位日本医生叫大野,经常给我们看病。他到我们家吃了一顿母亲亲手做的中国菜,赞不绝口,一再邀母亲到他家教他夫人做中国菜,所以两家不时来往。回国之时,他洒泪相送,还把最珍贵的传家宝——日本宝刀送给父亲留做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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