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没看到他,但我知道,他在这里(1)

到翠峰寺去,不光因为这里曾是中国佛教史上首所大学华严道场的所在地,更因为近代禅门巨匠虚云老和尚曾在此参学过。

虚云老和尚一生都在忙着苦修悟道、建寺安僧、弘法利生。他曾从普陀山起香,三步一拜,历时三年,朝礼五台。在扬州高旻寺打禅七时,彻见本来面目。曾在终南山住茅蓬禅修,进入甚深禅定,达半月余。他出定时,禅坐前锅中所煮的芋头,已长出寸许的长霉。其后,他如虚空之中一朵飘逸的云,四处云水参访,并主持兴复了南华寺、云门寺等多处禅宗祖师道场。1959年,他圆寂于江西云居山真如禅寺,享年120岁。

年谱上记载,53岁那年,虚云法师曾师从月霞、印莲等诸位法师,同住九华翠峰华严道场,研究《华严经》三年。

宗学师带我们前往参访。车驶向青阳县城,接上向导红叶。在漫天大雾中,缓缓绕过后山一座座山,盘旋而上,行至高处。泊车农家,过桥跨水,步行上山。

拾级而上,山路曲折,走惯平地的腿脚有些不适应。在前面带路的红叶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问我们:“走山路,吃不吃得消?”

一行人中,南溪最憷头走山路,此刻他却须眉不让巾帼,爽朗作答:“没问题!”

“不要急,慢慢走,不会累。”红叶说。

山上雾更浓。石阶左右,有许多拦腰折断的毛竹,枝叶枯黄,了无生机。红叶说,这是被2008年春季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压折的。

我闭上眼睛,想象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雪花从空中飘落,一片接着一片,盘旋着,舞蹈着。轻盈,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松与竹伫立在雪中,和我一样,惊喜地看着雪花飞舞。轻轻一吹,就能吹起一片雪花。但一场雪是吹不动的。

第一片雪落下来,竹叶们争相探出手指,欣喜地接纳它。雪来自虚无,是一种轻。然而,当每一片竹叶子上都挤满雪花,越来越密,越积越厚,碗口粗的毛竹只好偏向一旁。风吹来,竹节发出轻脆的声响。终于,咔嚓一声,竹干无法承载这虚无的累积,轰然倒下。

松杉站在一旁,爱莫能助,因为它们移不开脚步,也无法伸出扶助的手。它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连一声惋惜的叹息也无。雪更大了,许多斜横的松枝也被压断,然而,松的主干屹立巍然。

一场好雪,对于被压折的竹子,竟然成为一场噩梦。那么,是否所有的竹子都被压断呢?当然不是。有些竹子,风雪来时,它像芦?一样柔顺。风一吹,它就顺势弯下身躯,抖落雪花;风过后,它又挺得笔直。雪停之后,它越发显出竹的本性。

红叶、南泉走在最前面,稍远些,融入雾中。

我与宗学师前肩而行。忽然,他停下来。我低首看脚下的石阶,青青的石板,湿漉漉的雾水,有一两片黄绿的落叶,一只螳螂挥舞着刀样的长臂,缓缓走过。

人的视野有限,只能望见近处的风景。而最美的,却在远处。

远方高处,树是模糊的,山是模糊的,道路是模糊的。模糊的人走在模糊的的路上,也像一团雾,只是更浓一些。只是人不会被一阵风吹散,只是人的脚步发出声响,一声比一声清晰。

南溪落在后面,不见踪影。我唤他一声,远远传来他的回应。

古人说,慢慢行,不怕千万里;日日做,不怕千万事。既然不是一鼓作气可以完成的事,那就脚踏石阶一步一步地走吧。

汗流浃背中,翠峰寺山门耸立眼前。红叶说:“今天这个天气,怕是看不到翠峰了。”我心中默念地藏菩萨。进入山门后,抬头望,远处云开雾散,日光流泻,翠峰赫然入目。片刻之后,又为云遮雾掩。

“你们和九华真是有缘。”红叶惊叹!

山门后,石径两侧,佛茶遍野。寺中影壁,硕大“戒”字,映入眼帘;有风吹来,携来诵经之声,隐约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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