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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她天天早晨一边咒骂着闹钟一边早起去舞蹈房加练,他天天给她买了早餐放在桌子上。她在大落地窗前看着他练习旋转,一束阳光追光灯一般照射着他入水不濡的细腻皮肤,背部绷紧的肌肉显得格外性感。但是她和他的交谈却少得可怜。常常是在课上,他伸手拥她入怀,一曲之后将她轻轻推开,互相行礼后,他便又揽入其他女人。
时光倒退七年,再给她一千次的选择机会,她依然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只是七年后,她必须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痴痴望着他的身影,不要整夜等在电脑前等着他的头像亮起,不要一有空就去他喜欢的点心店里坐着,对于即将奔赴美国读博士的她来说,时间和空间成了横贯在他们间的巨大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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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放学后,他从周围许多问问题的女子里探出头来唤她:“沈依依,你留一下。”她能够感受到周围女子灼热的羡慕眼神,虽然她们大多都已是半老徐娘。
“你现在基本步已经走得比那些学了三个月的人都好了,你可以不用早起加练了。”
“不,我要来,我发现我的基本功还是薄弱,虽然步伐学会了,但是腰部的柔韧性却没有到位,不知道你有没有好的针对性练习方法呢?”
“你果然还像以前那样,努力,拼命,不认输。”他嘴角泻出一抹微笑,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似乎想摸她的头发,最终还是很快放下,握成拳,转过头去轻轻咳嗽。
他似乎斟酌了很久,才对她说:“你知道跳好一支舞,除了基本功和步伐,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表情,眼神,就像画龙点睛的那个睛。我看许多书籍上都这么说。”
“那么你有没有试着去做呢?”他微笑地看着她。
“我觉得我做不出来,我在镜子里看自己的样子,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她急切地说起来。
他伸手打断了她一连串的话:“你缺少的,是一种感觉,跳一次舞就好比谈一场恋爱,在那短短的四分钟里,你要全身心投入地去爱牵着你的手的那个人。”
她抬起头仔细打量他,似乎重逢后还从未这般肆意地拉起眼睛的帘幕,好好打量这个早就刻在心中的男人,她嘴唇颤抖着说:“是要我再爱你一次吗?”
千方百计避免对他投入感情,却又不得不这么做。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诡异的事情。
他闻听此言,似是极尴尬,局促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对你来说有负担的话,我帮你请其他人做舞伴。”
拾壹
酒吧的角落里,摇曳的灯光时不时扫到沈依依的脸上,口红、腮红、指甲油都是鲜艳到发暗的红色,乍一看仿若鲜血,眼影反复涂了许多层,被紧张的汗水濡湿,糊成一片,显得愈加风尘。她纤长的手指紧紧握住一杯血腥玛丽,裸露在豹纹吊带衫外的皮肤上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
作为著名报社的兼职编辑,跑新闻的事情原本轮不到她,哪知道主编突然打来电话,要她写一篇关于酒吧中边缘少年的文章,头版,双倍稿费。这些对于努力挣留学费用的沈依依来说实在是太大的诱惑,而主编的话又恰好击在了她的痛处:“要写出可以拯救人心灵的动人文字嘛,光待在安宁的校园里并没有很多帮助,你必须多了解这个社会,尤其是边缘人的生活。否则,光有文笔没有内涵,怎么能够当上我们的主创?”从来都要强的她纵然内心忐忑不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本地最大的一家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