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姐,我曾经说过非常羡慕你,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有疼你的爸爸,而是我始终无法如你一般懂得知足,你天生如此,而我却有很多欲求。我想见到我的父母;我想有个真正的家;我想做那种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很讨厌被人看不起的滋味;我想要变得强大……如此就注定了,我就是无法获得简单的快乐。
“你不是我,所以你永远体会不到,当我听到这个残酷的事实时那种兵临城下的绝望。”
我还可以说什么呢,如今那些铿锵有力的诘责都成了苍白无力的说辞,卑微得就像一片羽毛。我从来没有花时间去深刻了解子琪的内心,也许她心里其实一直都藏了一头猛兽,只是那低沉的咆哮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那次谈话成了我跟子琪之间一道坚实的屏障,致使我们的会面变得愈来愈短暂,我常常为此事神伤,但是却对这种局面束手无策,我想我失去了一些对我来说十分金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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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最近总是借故跟爸爸争吵不休,全因我的读书问题。她认为我是捡来的女儿,保证三餐已是极限,根本没有必要为我支付昂贵的学费;而爸爸这次却异常坚决,非要我继续学业。如此长久的分庭抗礼,自然搞得家无宁日。我亦试图放弃读书的念想,不愿让爸爸承受莫大的压力,可是爸爸却总是忽略我自己的意思,依旧固执己见。到最后,我被送到临城的寄宿制学校,一来可以让我继续读书;二来也让妈妈图个“眼不见为净”,减少因为我而引起的不必要争端。
我还记得爸爸送我坐火车的那个清晨,他亲手做了小笼包,嘱咐我带在路上充饥。行李放好后,他便开始透过窗子向我交代许多琐碎的事情,譬如与同学的交往之道,或者怎样保护自身安全。这样一直到乘务员催促他离开,他才转过身向站台外面走。可是走到一半,又急匆匆地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强行塞给我,让我留着傍身。我拗不过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攥在手中。
火车汽笛响了起来,在缓缓退后的人群中,爸爸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渺小,可是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并且也如我一般,流着炽热的泪。
陌生的环境下总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可是我在这所偏僻的学校中,并没有看到子琪,我想她大概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连同梦想也一起磨灭了。而我在读书的过程中,总是向云华阿姨打听子琪的下落,听说她并没有念高中,之后因为不愿意继续留在孤儿院,一个人远走了。
我不知道她是否离开了这里,直到无意间翻看相簿时,从朋友阿标那里得知曾在A城的声色场所见过她,浓妆艳抹,与很多财大气粗的男人纠缠不清,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那一年,若我没有算错,子琪应当刚满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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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写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我与子琪终是展开了迥然不同的旅途。或许正如她当年所说,我与她,毕竟生性不同,差异太大,注定所得有异,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失去了一生中再也握不住的时光。
考研结束后,我回家看望家人,当然我这里所指的家人依旧是当年的郑叔叔。云华阿姨费尽周折,最终也没能帮我寻到亲生父母,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回望已经过去的二十五年,我经历了那么多辛酸与痛苦,可是我深知,上天赠与我的东西需要我花一辈子时间来慢慢偿还,而这一辈子究竟有多长,或许只有上天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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