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成冰气急败坏,“我不能,我知道你更加不可能迁就任何人!所以我说我们不合适!我们分手!行了吧!”
“这话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席思永撂下狠话,伸手便拦了辆的士冲进去。成冰气得手脚直抖,对着没入滚滚车流的绿色的士歇斯底里地叫道:“后悔我就跟你姓!”
然而席思永是真的走了,成冰蹲下来,坐在花坛的小台阶上放声地哭。我干吗不哭呀,我就哭,她恨恨地想,反正是失恋了,我干吗还要体面理智呀?
仰起头来星空仍是这样的璀璨,街灯和天幕上的星星一样交替闪烁,远远的路上,车灯铺成长长的银河——可谁又知道,某个坐在车里的人,是哭还是笑?人总是贪心的,原来她觉得只要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爱她,她也会像以前那些飞蛾扑火的女孩一样,追着他去天涯海角。然而等他表露出这么一点意思,她又希望他在乎她多一些,多一些,再多一些——年轻的时候,衡量爱的方式往往就是牺牲,谁肯多牺牲一点,谁就爱得多一点。
她要花很大的代价,才会逐渐明白,更多的时候,爱不是盲目地斩断后路,而是携手劈开前路荆棘。
“对不起。”
成冰愣了许久才别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折返回来的席思永:“回来干吗?我又不欠你钱。”
席思永笑笑,似乎还蛮开心的样子,成冰意识到自己的哭相,赶紧抹抹脸。席思永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搂着她的肩往怀里摁,无奈道:“我错了还不成吗?”
他只简单一句话,成冰便软下来,咕哝着怨他:“谁让你这样说我妈!”
席思永望着车水马龙的长街直叹气,不知怎地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武侠小说里有个专有名词叫“罩门”,在西方神话里有另一个词也是同样的意思,叫“阿喀琉斯的脚踝”。
你武功盖世,你天下无敌,都逃不过那致命一击。
那就是你千方百计想要掩盖,骗尽天下人,也无法骗过自己的罩门。
过去漫长的时光岁月里,他也曾自以为周身完备,早已是百炼成钢。仿若傲立山巅的绝世高手那样,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他总能活在自设的窠臼里,遗世而独立,世间万物,再没任何东西能叫他介怀。
然而今天席思永不得不承认,原来他也有这样一个罩门。
明明是他先叫车离开,然而在车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五脏六腑,拼命地从身体里割裂出来——仿佛眼睁睁地看着五脏六腑从胸腔里剥裂出来,碾碎在灯火璀璨的车阵里。
是从什么时候起,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是那个夕阳的湖畔,微漾的波光映出她少女的倒影,让他怅然若失的时候?是他隐没在台下,静静地听她唱《随风而逝》的时候?是那个醉酒的冬夜,他忘记今夕何夕,拉她踏上去往未知旅途的时候?是那个春日的雨夜,他扔下游戏里一同建基地的室友,在漆黑的街头苦苦觅寻她踪迹的时候?还是学校的大礼堂里,她带着迷醉的笑容,靠在赵旭的肩头,叫他血气上涌再也无法自控的时候?
到底有多遥远,谁又记得呢?
当时不是没有试过逃离,试过自我克制,也想过和别的女生保持一段更长久的关系,甚至态度恶劣希望让她先远离自己——谁知回头一看,不过是逃一步,近一步。
“你鞋带散了。”
席思永一怔,连忙低下头来系鞋带,糊里糊涂地还打了个死结,被成冰笑话。他这才记起正事来,缓下声气劝她:“你妈妈又不是小孩子,能想不明白这么点道理?眼看着你就要走,当然伤感了,可天下哪有陪着父母一辈子的子女,长大了都是要离家自立的,难道你能永远待在家里?你看咱们传统风俗里有一条叫‘哭嫁’,难道因为娘家人都在哭,那姑娘她就不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