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冰怏怏地转过身,碧波上是他们随风轻荡的影子,距离很近,却从不交错,即便微风拂过荡起涟漪,那两束影也不过随波起伏,毫不交叉。
穿过窄桥行至对面的山上,遥望对面的高台。席思永指着对岸向成冰道:“这尊大佛叫卢舍那大佛,据说是根据武则天的面相来凿的,很神气吧?”
倚着栏杆,从河的这岸遥望卢舍那大佛,隐约有股风姿绰约的味道,较之在对岸那种于天地间拔地而起的震撼,又有些不同。
“古往今来唯一的女皇帝,厉害了吧?来,对着她喊一句‘老子才是天地之王’,敢不敢?”
席思永的笑容满载着蛊惑,叫人跃跃欲试。成冰环视四周,因是清晨的缘故,多数游客还在对岸,在这里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想想就觉得刺激。只是一转念,再看看席思永那一脸坏相,活像诱人犯罪的魔鬼,便悻悻然道:“我喊,你怎么不喊?”
“还真以为谁怕谁,人生难得几回癫?”席思永撸撸袖子,觑得四下无人,做出气运丹田的架势,冲着对岸的卢舍那大佛吼道:“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他话音未落,成冰的惊声尖叫便在耳边响起:“I’m the Queen of the World——”
席思永趴在栏杆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成冰怒骂一声,恨不得一脚踹他到河里。偏偏席思永还不知死活,拍着栏杆奚落她:“私奔的King和Queen……”成冰侧过头眯起眼咬牙切齿低声细气:“知道太多没好处,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最可靠,小心我杀人灭口。”
一口气攀上东山,佛窟早已损毁殆尽,只余下香山名刹,是白居易的墓地所在,不少铭文碑刻,都是日本鬼子题下的。成冰看着甚为不爽,嘀咕了两句。席思永却是春风得意,哼着小调跟在她身后。林间小路上不时有兜售纪念品的老婆婆,热情地招徕生意,洛阳特产一种墨色的玉,通体黑青、遍布天然花纹,形状极似梅花。小贩们说是梅花玉,漫天要价,还拿铁石比画给他们看,讲解分辨梅花玉的品级。
成冰看中的是一支梅花玉簪,通体乌青,内里似镌着淡淡的梅花雪影。也许不值几个钱,然而她偏偏看中这支梅花玉簪,怎么也不舍得放手。
席思永摇摇头,掏钱买下这支玉簪,老婆婆帮成冰绾起一个最简式的发髻,成冰左摸摸右盘盘,极得意地问席思永:“好不好看?”
“好看,”席思永郑重答道,“不过我听说古时候女人结了婚才绾发,太后你这么恨嫁吗?”
“我自梳!”成冰恶狠狠地白他一眼,“回去还钱给你!”
席思永简直是见缝插针地找机会奚落她,从龙门出来后又去关林,据说是埋藏关羽首级的地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回,回到市区时已近黄昏,随意在路边找了家饭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盘算着接下来该干吗,选择之一是吃完饭取钱再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回去的车,选择之二是找旅馆住下明天继续洛阳之旅,不过他们悄无声息地跑出来,让学校的同学朋友担心总不大好。
“还有白马寺没去。”成冰不无惋惜地说。
席思永抿着唇,半晌才问:“要不……你跟寝室的人打个电话,有点名查勤帮你应一下,我卡里还有钱,够再玩两天。”
成冰摇摇头,出来一趟自然是希望能把洛阳玩遍的,然而现在想想,昨天晚上二人的率性之举,实在是有点冒失的,虽然这样的冒失,至少让她获得暂时的放松。席思永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仁至义尽,再拖着他在洛阳继续晃荡,未免太强人所难。